“妻主，能不能不要纳侍。”
听到素来冷静的他跪着地上低声说，我忍不住抬眼看他。
顾秋明，这是我花礼聘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夫郎，模样端秀，举止庄重，包容大度，永不出错。但我万不会想到他要阻止我纳侍，毕竟我上青楼也不见得他来管过我。
成亲三年来，我从娶到他的满心欣喜变得逐渐厌倦，到后来只当府里多了个无趣的木头美人，有时甚至半载都不会去瞧他一眼。
他没有其他男儿那些脾气，不哭不闹，不争不抢，低眉顺眼，恪守男德，性格太静太软，使所有活色生香都变成了索然无味。
所以此刻他说出这句话，我有些惊讶。
我淡淡笑了笑，说道:“哦？为何？”
说着抬手拿起一杯茶，盖去茶沫，不紧不慢地等他回答。
我倒要看看他能有什么理由。他嫁给我三年，虽说品行无差，恭顺知礼，但至今无女，妻主纳几个侍，确实无伤大雅。
只听他道:“我……可有让妻主不满之处。”
我笑了，声音不高不低:“你做得很好，不过年纪大了，未免有些年老色衰，我喜欢年轻爱笑能生的，总不能让我萧家绝后吧？”
语毕，放下茶碗，冷眼看着他，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顺从低伏的背脊，黑发如同瀑布垂在素衣上。
他的身体猛然一僵。
我笑意盈盈看他，他却迟迟没有抬头，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我不耐烦地以为他真的变成木头人，他才恍惚开口道:“妻主这半年来，没有到我房中。”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想解释不是他不能生，而是我没宠幸他。倒是有些指责的意味，顾秋明也会指责，这我却是没想到。
他的睫毛颤了颤，我有心要逗他，笑道:“说起来，秋明还比我长一岁呢，我不喜欢年龄大的。”
我以为他多半要生气，我还从来没见他生过气，这么一想有点兴奋，结果他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妻主倘若真的要纳侍，那我便去准备。”
啧，他还真想帮我纳侍。
我又喝了口茶，厌倦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知道就好，快滚吧。”
他很快就依言走了，这么听话，挑不出一点毛病，但我就是讨厌他，讨厌他的虚伪做作，讨厌他刻出来的温柔。
……
当初想娶顾秋明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喜欢他的。
那时候我是风流自在的异姓王萧鸾，他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我颇有些“喝最烈的酒娶最美的夫”的浪漫情结，为了泡到顾秋明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别说我渣，女人渣点都不算什么事。
顾秋明长得很美，他比我大上一岁，那双凤眸水光潋滟，仪态端丽，一看就是大家出身。
我迷恋他，多半也是迷恋那张脸，所以才会在娶了他看腻了之后，对他逐渐冷淡。其实他但凡性格对我胃口，我也不会这么早就想着纳侍。
总之，顾秋明没有反对，我便堂堂正正把苏煌纳了进来。相对于顾秋明的无趣木讷，苏煌就活泼惹人多了，虽然他不是特别漂亮，却如同一把出鞘的剑，铮铮挺立，凌霜傲雪。
……
这日，宠幸过苏煌之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喂葡萄吃，他白净的小脸升起红云，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我。
下人来报，说是顾秋明来了。我陪着新人，兴致正盛，更加不待见他，于是挥了挥手，说不见。
没想到，顾秋明头一次没听我的话，不顾下人的阻拦闯了进来。
他穿了素淡的蓝色缎子，墨发依旧如同瀑布一样垂下，脸色素白。那双明艳的凤眸轻轻扫过我怀中的苏煌，然后一如往常般低下看着地面。
我冷笑一声，把玩着苏煌的头发，淡淡道:“顾郎君可有什么事？”语毕，百无聊赖地想，顾秋明不会是觉得苏煌的到来，让自己有危机感了吧。
但想一想，就觉得不可能。
果不其然，顾秋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殿下，顾家出事了。”
我不禁笑出声。之前一向讨厌看到他什么事情都端着的样子，所以此刻见他慌神，不由自主地欣赏起来他狼狈的神色。
听着底下跪着的那人低声下气请求我帮顾家一把，我觉得有点犯困。而他大概也知道我对他感情淡薄，见我神色恹恹，便不敢多言，静静跪着。
我先让苏煌下去，然后抬眸看着顾秋明，总感觉他好像哪里不一样，我不禁想起了初见他时，顾家小郎君丰神俊朗，举止温文，恰到好处的端秀，只有那双凤眼较出格，迷蒙得像沾霜的糖块。现在有点瘦了，脸上也没有笑容。
我向顾秋明走去，伸手捏住他的脸颊，确实是瘦了。
他看上去有点惊慌，眼神闪躲，但还是顺从地任我端详揉捏。
他和从前还有一点不一样，他脸上搽了淡淡的粉，遮盖了肌肤的好颜色。
我皱了皱眉头，顾秋明以前从来不上妆抹粉。容貌大概是顾秋明身上唯一优势，他性格并不骄傲出众，没什么过人的才华，稍不注意就淹没人海，只有这如同霜雪覆花的好容颜，吸引着女人的目光。
我不由得满怀恶意地想，他难道是真的以为自己年老色衰了？所以需要覆粉来修饰吗？
“抬起眼睛看我。”我淡淡道。
……
第一次见到顾秋明是在赏花宴上，男眷带了面纱，顾秋明也不例外，只因他是京中有名的美人，便格外令人瞩目。
而我一直盯着他看，他注意到我炙热的目光，举目定定朝我看来。
那时我追求顾秋明已经闹得全城沸沸扬扬，但他还没见过我，不知晓我就是那个风流著名的异姓王萧鸾。
他的凤眸亮如星子，在我看来，仿佛有绵绵情意。想到这里，我隔着人群举起酒杯遥遥对着他，他朝我弯眸一笑。
我忽然觉得赏花宴上所有花都黯然失色了，凤眸像如火的凤凰石，却透着薄薄一层雾水，铺着淡淡的月华，天光投入到湖面中，惊不起一丝波澜。
他的眼睛仿佛要将我灼烧，我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