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绥满不在乎他道不道谢,只关心他怀里的小姑娘,笑意不减地声音上扬:“能得大理寺卿苏大人亲自迎接的小姑娘——看来不是普通丫鬟啊?不过嘛,我倒不是很在乎,只要苏大人肯让给我?”
她正大光明要人,脸皮厚到无人可敌。
苏彻明显不乐意了,嘴上并不客气:“谢大人喜欢什么样的丫鬟,同老侯爷讨要就好。我府里的管教不严,就不让大人为难了。”
“护的这么严实?”谢绥兴致正高,依靠在门上,单手手指敲打在胳膊上,“嗯~让我猜猜?傅茗……姓傅?”
刚刚城门底下的,是傅川,所以说——?
“谢大人莫要乱开玩笑。”苏彻不避嫌的互助傅茗,转头就往内院走。
身后谢绥兴致勃勃对他怀里傅茗喊话道:“定远侯府,谢绥,报我名字,有空就来找我玩啊——”
傅茗愣愣的点了点头,发现抱着她的苏彻显然不高兴了。
一路上,苏彻抿着嘴没有开口。
傅茗本就是偷偷跑出去的,现在还被人这样送回来,更不敢对苏彻有要求,怂了胆子,稍稍往他怀里缩。
一直到苏彻内院,苏彻脱手,把她放到床榻上,眼神沉静,看不清是凶是怒。
“啪”地一声重重关上门。
一室无声。
他就那样居高临下,盯着她。
“……”傅茗垂下眼帘,异常安静的气氛下,她被盯得眼神东躲西藏。
良久。
她声音弱弱的开口:“今日是我偷偷出门在先……表兄想如何处置,傅茗都认。”
苏彻一言不发,脸色更加难看。压制着心中无名怒火,眼神复杂。
“傅茗知错,表兄若——”
“碰到公玉婷了?”
苏彻突然打断她。
傅茗微愣,随后猛地点了点头,解释道:“康宁郡主想找我报仇,是谢大人救的我。”
谢绥虽说是候府下的,比不得郡主身份尊贵,但她明显能感受到康宁郡主的后怕胆怯。
苏彻听到谢绥的名字,燥郁感更甚,叉开话说道:“公玉婷是身份尊贵,但你不欠她的,为何随她打骂?”
脸上才消的肿,现在又肿回去了,是真当自己皮糙肉厚耐打么?
“……”傅茗沉默了一瞬。
她是怕康宁郡主在兄长迁任路上使绊子。
但她不想对苏彻说。
从凉风中回到屋里,她脸上药膏起了作用,开始发出温热痒痒的暖意。腿上裂开的伤口也由大夫重新包扎过,幸好只是皮外伤口,没有深入根骨。
苏彻低头,见她可怜兮兮望着自己,委屈着一张娇嫩小脸,伸手想揉伤口又不敢揉,犟嘴就是不说一句实话,心里火气已经消了一半。
他软了声音,蹲在床榻边,以内力探入她面颊肌理,缓解了疼痒感。
“今后公玉婷没空来找你麻烦了。”他神色回避,语气平静。
同样的话,傅茗在谢绥那里也听到过一遍,好奇的便多心问了一嘴:“为何?”
昨日太子殿下在韩悦阁设宴,难道是今日就看准了康宁郡主准备成婚?想起康宁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眼神……她之后日子……
“早就定了的事,不为何。”他又替傅茗把被子角拉平掖上,抬起眼眸补充,“今日谢绥救你,我会去谢恩,但你,离谢绥远一点。”
傅茗不明白。
忙解释道:“谢大人救了我,也待我好,是个好人,为何不能——”
苏彻没等她话说完,嗤笑一声,忍了一天的无名火,听到这一句心里像扯了一样发疼。终于阴阳怪气讥讽起来:“谢绥救过你一次,就是好人,我也救过你,我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傅茗自讨没趣,不想跟他争辩长短。
半晌过去,两人相顾无言。
苏彻自知又把话说到了死胡同里,心里气恼自己,又没法把实情都告诉傅茗,站在原地生闷气。
最后,他看着傅茗死倔不服气的眼神,妥协了。
“你知道谢绥是什么人,你就敢认好人?傅茗,皇都城里像公玉婷那样的蠢货,一般下场都很惨……这两天,你都呆在屋里,好好养伤。”苏彻说完,撂下两瓶特供祛疤药膏,这是陛下亲赏,寻常时候他绝不会拿出来用。
他拂袖而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留下傅茗一人缩在床上,迷茫的抱着被子。
为什么……表兄如此生气?
谢大人自报家门说是定远侯府的,想起来前些天在内院打转的谢世安谢公子不也是定远侯府的么?
都是一家门下,表兄的态度差了十万八千里……
……
皇都以右,定远侯府门浩荡连绵,踏进鹤红大门,正中间的影壁深浅雕刻一副蛇沼盘禽,两侧角楼气势恢宏,飞檐上鲵兽风水日晒仍能见木漆光泽。
一景一物,彰显皇都第一等侯爵府的百年基业和荣耀。
谢绥轿撵刚下,眸色不复刚才明媚,阴郁寒凉的扫到身边伺候丫鬟身上。
“二公子呢?”她口气阴冷,一点不像在说自己的亲弟弟。
她旁边大丫鬟“噗通”一声跪下,嗓音里都是恐惧,抖着声音回话:“二公子……他、他一直在、在府里……”
谢绥细眼掠过她身上,不感兴趣的迈开步子就往府内走。
侯府两位总管一大早就把府内上下收拾一新,等候在大府门口,见大小姐回来,连忙低头跪下。
他们都怕这位才二十出头的大小姐。
谢绥伫立在门口,双手背到身后,抬眼看了看高大影壁,耳边微动。
不到两息功夫,她侧过身,皮笑肉不笑望向正打算出府的谢世安。
“哟——世安,好久不见,这是打算出门?”
谢世安听见她的声音,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颤,等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时,瞳孔微缩,恐惧感升腾而起。
谢绥靠近一步,声调不变:“赶早去找苏大人,看来公事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