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而他早就做好了打算。
太子朝着身后挥手,于石柱后一瞬间涌入黑压压一片的盔甲将士。
苏彻目光扫过盔甲军腰带上的配饰,石墨色剑穗上所勾勒是纂书“谢”字。
谢绥这是把自己的亲卫全权交给了太子。
“殿下,您可要想清楚了。再往前一步,便是真的弑君。”苏彻声音清朗、沉静。
即使是千军围困,依旧听不出他势弱。
“杀!”
太子殿下怒道!
*
护城墙内,两队人马僵持不下。
谢绥面色扭曲的看着面前越杀越勇的乱军,为首的男子或许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人。
傅川。
傅茗兄长。
一介儒生,手握西北重兵浮屠军,突然出现在皇都城之外。
大队人马长驱直入,在西北野战的浮屠,身量九尺有余,壮实精干,臂力惊人,长枪横扫之下,方圆之内无一能抵挡,压根就没有把这些虎将营放在眼里。
“我倒是……纵虎归山了?”
眼下的情形,谢绥自然能够猜想到是苏彻在送刑路上动了手脚。
他费了大力气才把傅家父子贬黜出城,没想到自己棋差一着,竟然疏忽了与西北书信往来,让一儒生得了大势。
傅川高立于浮屠守备之间,谢绥即使是再武艺惊人,也一拳难敌四手,被百人浮屠军里外重重围困。
浮屠列阵的战力,可堪比一支训练有素的千人军队。
谢绥知道这一仗是自己败了,讥笑道,“千算万算,没有料到会败在你的手里。”
傅川沉着声音,“谢绥,傅茗在哪里!”苏彻飞鸽传书于他,说明了前因后果。
“你~猜——”谢绥一挑眉。
“你!”傅川气急,就要下令诛杀。
却见谢绥举起手中令牌,听他四平八稳道:“我有先帝所赐免死金牌,你岂敢动我?”
他这些算计又怎么可能全然没有后招。
“将谢绥押下去!”
傅川一转马头,朝着谢府浩浩荡荡而去。
若谢绥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那便是谢府,这是谢世安说的。
*
宫内依旧是剑拔弩张、刀剑激烈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苏彻一时间能调动的兵力有限,还将自己的亲卫也派去镇守城门叛乱,眼下想要保住陛下,实难两全。
“请陛下先行离开,臣来挡住太子殿下。”他眼看着太子已经杀红了眼睛,这模样他太熟悉了。
每一个被他下放地牢的杀手都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态。
誓不罢休。
陛下咳了一口血出来,摆摆手摇头,身边的太医连忙上前几步,观完面相后,神色焦虑道:“陛下气火攻心,不宜再动怒了。”
“快——!”苏彻命身边侍从连忙将这垂垂老去的帝王自密道扶出去。
太子新婚,有了静安伯爵府这一强大的支柱,在朝中地位有了巩固,若眼下还需要一人来打破这局面……
……除非那人能来。
皇宫的火光冲天,宫婢作鸟兽散,两军交锋丝毫没有手软。
……
眼前的宫门再一次被推开。
浑身是血的女子推着一把轮椅,艰难踏进。
轮椅上男子一身锦衣玉袍,貂裘着身,裹得严严实实。华丽衣着之下,他面色的苍白难掩,疲惫地坐于轮椅。
“这……这……?!”
厮杀的将士一瞬间愣了神。
这男子有着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的容貌!
静安伯浑身一颤,矗立原地,死死盯着眼前之人。身侧兵部众人具是傻站着,脑中浮现过无数种可能。
“诸卿,别来无恙。”他虚虚开口,声音不卑不吭。
一瞬间,整个宫殿都安静了。
“楚子殊,收手吧。”他的身后,是傅茗。
她一掉进蛇窟,浑身就沾满了鲜血。蛇爱喝血,她当机立断,忍着剧痛,将血冲洗干净,沿着河道拼了命的爬。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多久,耳边只能听到嘶嘶的蛇,滴答的岩壁落水声。
在蛇窟的转角,她找到了被困数月的真太子。
甚至她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真太子和楚子殊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举动,以至在这样狼狈、落魄的第一次见面时,他忍着身上剧痛,依旧低头浅浅笑道:“楚子殊同我说了很久,关于你们的事。”
他替他道歉,替他解释。
“母后舍弃不了她的后位,与谢绥想方设法将楚子殊骗到宅邸内,又威胁周大夫再用巫术换血。
南域的换血术能使人置换记忆,从习性上蜕变成另一个人,也就是把楚子殊变成我,这过程几乎经脉寸断重铸,如万蚁噬心。
那些日子里,他每天与我讲着你们在江南的故事,凭着这些回忆挺过了难熬的夜晚。
大夫说,寻常人只需七日就能洗净记忆。
可楚子殊不肯,扛了一个月。
我看着他一点点失去记忆,变得迷茫、恐慌,整晚整晚地喊着你的名字,整个蛇窟的石壁上都是你的名字。他说,他怕记不住你。”
她在蛇窟里举起火把,整面墙壁上到处是指甲刻痕,写满了“傅茗”二字。
……
可是眼前的人已经不会再想起她。
记忆消亡之后,楚子殊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
*
这场宫变开始的悄无声息,过程却浩浩荡荡,结束的荒谬、可笑。
傅川手中重兵突破宫门,大理寺众、刑部包围整个大殿。原本倒戈的静安伯爵府一派本就是真太子一系,假太子手中的底牌已全数废了。
被扣押的谢绥根本没料想到傅茗能把真太子找出来,趁着宫中大乱,带了小队突围逃出城。
陛下依旧是陛下,皇后依旧是皇后,太子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