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醇厚的嗓音,带着点散漫不羁的笑,听上去,几分认真,又有几分开玩笑的。
一时半会,姜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用余光瞥了眼周赫言,他正神色自若地看着前方道路,似乎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只是个闲聊的话题,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姜南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无端猜忌他,便表情放松下来,回道:“他出差,来不了。”
“哦,我还担心彼此见到会尴尬。”
“这件事情我会和张秉文解释清楚的。”
周赫言默了几秒:“解释什么?告诉他我为什么认识姜叔?还是我们之间什么关系?”
车子下了堵车最严重的那条道路,驶入岔道后,车速就上来了。
道路两旁亮起城市夜晚璀璨的灯光,可车厢内的光线仍旧是暗的,就靠着路边打过来的灯光投射在两人身上。
车一闪而过,无数的树木影子在姜南眼前晃,她的心思被晃得分了神。
隔了这么久再一次坐他的车还是心有余悸的,那些尘封许久的记忆,在这逐渐行驶的路途上,又被重启了。
那天也是这样燥热的天气。
洒水车喷洒出来的水雾,像是被接了滚烫沸水的水管,融入到空气中,又热又潮湿。
姜南身体接触到地面后,立即就感觉到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擦伤,伤口碰了热气,又疼又烫。
她从车上滚下来后,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一下子就愣在那。
当时连她自己都懵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
她看着周赫言向她走来,他的额头上还在渗血,他捂着脱臼的胳膊,每一步走的并不轻松。
可当周赫言到跟前后,她还是强撑着,靠着自己的意志力站起来推开他,并且说了许多决绝的话。
她也是亲眼看着,路旁的铁钉子扎进他的手臂,他的身体由于惯性往旁边翻滚,伤口便逐渐变深。
那条手臂全是血,还有他的额头上,也是血,他就躺在那,一时半会没起得来。
姜南到现在仍旧觉得自己是个特别狠心的人,她把周赫言一个人扔在那里,自己瘸着腿往家走。
半道上,有个好心的阿姨见她身上都是血,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姜南哭着说:“救救他,他倒在那里了。”
阿姨打了120,陆陆续续来了两辆救护车,差不多同一时间段到的医院。
医生也通知了姜青山,他做为监护人,一下子受到了双重打击。
姜青山穿着警服跑过来,刚下过雨,他浑身湿透,那顶帽子上也是水,警徽上雾蒙蒙的沁着水珠。
他缴费,找医生询问情况,跑来跑去,几乎崩溃:“南南,小言……”
姜南昏迷了一天,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姜青山坐在旁边,眼睛半阖着,见她醒来,眼底迅速浮起一团希望,打消了所有困意。
他吸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他去医院外面的餐馆里买了小米粥和包子,一勺一勺喂,边喂边忍不住红眼,他哽咽着:“南南,爸爸差点以为,又要失去你和小言了,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一下子感觉天都黑了,明明当时外面还有太阳,可我往医院赶的时候,雨就突然下来了,越下越大,我浑身湿透,到医院后,我都不知道眼睛里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姜南抬眼,对上姜青山的目光,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明明做错事情的是她,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委屈起来了。
“爸,我疼,浑身疼。”
从小到大,姜南都被姜青山捧在手心里,磕着碰着,一块小小的淤青,姜青山都要心疼好一会,又是冰块敷,又是拿鸡蛋滚的。
现在胳膊骨折,腿也骨折。
“爸知道,当时你一定疼死了,还跑那么远找人来救小言,”姜青山给姜南擦了擦嘴,“没事了,手术已经做好了,医生说现在只要静养就行,伤筋动骨一百天,会好的,慢慢会好的。”
姜南不记得当时有多疼,好像就是感觉浑身冷,从骨头里往外冒寒气,站也站不住,可那个时候,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想要离开周赫言。
“当时到底怎么了?车怎么会撞树上?”姜青山问。
姜南没说话。
姜青山看她脸色不对,也没再追问,只说了句:“放心吧,小言没事,医生把脱臼的地方接回去了,伤口也缝了针,有谷志航照顾着呢,明天他会来看你的。”
明天周赫言没来,后天也没来,七天后出院,家里空无一人。
周赫言住的那个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他的衣服和书本被带走,关于他的一切都消失了,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来过一样。
姜青山给周赫言打电话,空号。
他又给谷志航打,谷志航说不清楚他人去了哪里,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上。
只有姜南清楚,周赫言走了。
再也不会见了。
那个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此刻就在她面前,离她的距离近到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正好红灯,车稳稳停在停止线内。
没有等到回答的周赫言,侧过身,回头看姜南,语气仍旧是有点玩味:“姜南,你没有以前那么闹腾了,像是只没了精力的病猫,就安安静静坐在那,感觉下一秒就会突然睡着。”
她以前有多闹腾,大概是连谷志航都怕她三分,她长得是淑女类型的,可追着谷志航打的时候,那是丝毫不逊色,鞋子都跑掉了。
筒子楼的阿姨们都说:
“往后,谁要娶了姜南,指定是个妻管严,怕老婆的。”
“女孩子家家的,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腔调。”
“你们懂什么,姜青山老婆跟外面的野男人跑了,从小没妈教的孩子,能懂什么规矩。”
“瞎说什么,她妈生了姜宋才跑的,那时候姜南都快上高中了。”
“你们可别造谣,小心姜青山把你们都抓起来,那是要吃牢饭的。”
“……”
姜南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