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一直觉得等人是一件会让人脾气变得暴躁的事情,她向来恪守时间,总是会在规定的时间内赴约,所以她打从心底里讨厌那些迟到的人。
可今天,她坐在咖啡厅里,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她仍旧是一副惬意的样子。
她喝光两杯黑咖啡,还吃了一块提拉米苏蛋糕。
今天是一位故人约她。
彼此之间交情不深,甚至曾经还不辞而别。
可即便如此,那人约她,她还是毫不犹豫就来了。
恶劣天气影响下,气温骤然下降,室内和室外温差大,咖啡厅的窗户上凝了一层薄薄的雾。
一眼看出去,看不清外面,一片模糊。
姜南伸手用餐巾纸擦了擦玻璃上的水珠,有了一小块清晰的玻璃后,她看见窗外人来人往,除了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还有些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这个时间,是上班高峰期。
在他们的身影里,姜南又看见了远处的筒子楼。
宣传标语又换了,改成了清一色的反诈宣传标语,最近国家在强抓诈骗,周围很多老头、老太都逐渐有了防骗意识。
墙面上统一刷了白色,有了底色,红色的标语显得格外显眼,一直从筒子楼延伸到网咖都是围墙。
除了反诈宣传,就是中国电信的广告,铺天盖地。
姜南盯着航言网咖看了好一会,从她所在的视线看过去,咖啡厅的斜对面就是网咖。
现在大门紧闭,还是未营业状态。
一楼门口挂着一块深灰色的匾额,匾额居中放着,字体苍劲,刻工流畅。
大门两侧贴着对联。
【所遇都是欢喜 余生皆是繁华】
横批——锦上添花。
这是周赫言的字。
他的字看上去一笔一画都是漫不经心,没有章法的,其实字里行间走势生动,大气磅礴。
高中的时候,班上好多女生都临摹过周赫言的字,还有些胆子大的女生经常会假借让周赫言讲解题目的解题思路,然后在本子上收集他的字。
那时候姜南不喜欢周赫言。
他总是没有喜怒哀乐,也不会轻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绪,这样孤僻的性子,像是静谧森林里的一棵毒蘑菇,光长得好看,吃下去是剧毒。
她还在愣神,须臾之间,门外带进来一阵寒意。
约她的男人推门进来,他身上单薄的衬衫根本挡不住风寒,脸颊上和耳朵尖红了一圈,他搓着手,哈了口气坐在对面。
“你好。孙鹏。”他言简意赅。
服务员走过来上了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自称是孙鹏的男人看了眼,平静的咖啡上有一圈涟漪,上面还有拉花,是他最喜欢喝的美式咖啡。
“这文都可真冷。”他低头喝了口咖啡。
文都的深秋是那种可以把人揉进冰块里的感觉,它不仅会让你感觉到冷,还会有一种针头慢慢刺进骨头里,接着在里面翻滚,它刺着神经,会让人瞬间起鸡皮疙瘩。
姜南早就习惯了,她是土生土长的文都人。
“京西这会应该还是暑热的尾巴。”
她大学是在京西上的,也是在那遇到的孙鹏,他是私家侦探,名气不大,因为他确实没什么真本事。
姜南那时候是在大街上碰到的孙鹏,他年纪也不大,三十不到,酷暑的天他顶着大太阳在街上发名片,处处受人白眼。
普通人生活的好好的,谁找私家侦探。
除了抓小三,就是找小四这些不入流的勾当。
姜南看着来来回回的人把他的名片扔在地上,她一时好心就过去要了张。
孙鹏巧舌如簧:“我什么业务都能接。”
姜南也是真有事,打听了句:“能找失踪的小孩子吗?”
“找啊,”孙鹏好不容易逮着个冤大头,“别说失踪的孩子,就是丢了一只狗,一只鸟我都能给你找回来,天上飞的,地里跑的,我都有本事。”
姜南面露难色:“我是学生,你这儿收费贵吗?”
孙鹏答非所问:“我可以帮你找兼职,等你赚到钱了再给我。”
孙鹏找的兼职是车模,钱来得快,日结工资。
姜南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这类看颜值吃饭的活最适合她,最主要是她人傻。
大学生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心底深处都是善良的。
全国各地一年失踪多少小孩,人贩子遍地都是,一转手早就卖到了十万八千里的小山沟里。
那儿通讯差,村民法律知识淡薄,能找回来的几率不亚于他成为亿万富翁。
孙鹏原本以为姜南会成为他的摇钱树,他还在沾沾自喜中,可有一天突然有一群壮汉找上门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了他一顿。
临走前还留了句警告:“离那个女孩远点,要不然下次不光是瘸条腿这么简单,我们张总能弄死你!”
孙鹏找人查了“张秉文”这个人。
查下来的结果发现,这人是自己涉猎不到的区域,也是不能得罪的人,人家捏死他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这样简单。
他拉黑了姜南的电话,再也没有过联系。
可那两年,姜南总是会给他发信息。
【你好,孙先生,你的电话联系不上了。】
【你好,孙先生,我今天做家教赚了钱。】
【你好,孙先生,有我弟弟的消息吗?】
【你好,孙先生,你是骗子吗?】
“……”
说来也神奇,孙鹏年轻的时候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每天都靠着坑蒙拐骗生活,他没想过要改变自己,可年纪逐渐上去后,他慢慢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消磨时间,也骗了很多人的真心。
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姜南,因为那会她发工资了总是会惦记他喜欢喝咖啡,给他买一杯美式咖啡回来。
她还会尊敬地叫他一声:“孙先生。”
杯子里的咖啡烫了他的舌尖,孙鹏回过神来,嘴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又说:“这么多年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