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停在古宁村的镇上。
姜南下车后就站在原地开始搜地图，地图上显示古宁村离她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有十公里的路程。
车上的中年司机看姜南是外乡人，主动摇下车窗，极为热心肠地指了条出汽车站的路，“这儿去村里小汽车走不了，只能搭摩的，路程挺远，但价格才十块，你看……那一片都是摩的师傅，丫头你可别被忽悠了，有个黄毛小子专门骗人。”
姜南拎着行李箱穿过人群往外走，每走一步胃里都在翻江倒海。
这一趟路程差点要了她的老命，飞机转高铁，高铁转公交，最后公交又转大巴。
昨天中午出发的，到这已经是第二天的大早上。
来这之前她查过百度，古宁村隶属于塔木镇，距离文都一千六百多公里，百度上只说地理位置偏，是在大山里，但是她没想到这进山的路都是盘山公路，司机绕来绕去，她不光脑袋疼，感觉灵魂都被晃走了。
车外风景不错，依山傍水，可她哪里顾得上欣赏美景，她满心都在期盼着汽车快点到站。
她可不想吐在车上。
姜南对这一片很陌生，也听不懂他们的方言。
汽车站外男女老少的摩的师傅都有，年纪最小的，姜南感觉他的身体都不足以支撑这辆摩托车，随时有摔倒的准备。
少年单脚跨在车上，另外一只脚悬空着。
他皮肤晒得黝黑，没穿外套只是套了件黑色坎肩背心，露出的胳膊上是满臂纹身。
在乌糟糟的人群中，他特别显眼。
“姐姐，去哪？”
“三十，我价格最便宜了。”
“好了好了，看你长得漂亮，十块。”
“算了，仙女免费，我开车带你兜兜风。”
左不过是十几岁的浑小子，不想上学了，逃不过家长里短的唠叨，就出来打零工赚点钱。
他应该就是司机师傅说的黄毛小子。
他说话的声音不像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声线，很粗糙，清秀的脸上还有一道疤，在眉角处，他频繁地挑眉使得疤痕在太阳下特别明显。
“去不去？这价格顶死了！”
黄毛小子眉头一皱，“也就看你长得和我有几分相像，我刚好回家顺道载你一程。”
听他一说，姜南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停留这么久。
人群中这么多人，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不光是他这一头黄发，还有他的五官真的跟自己很相像，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姜青山年轻时候的翻刻版。
她见过姜青山年轻时的相片，二十几岁第一次穿上警服时，他拍过一张照片。
“你多大？”姜南拿着皮箱的手掌一紧，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黄毛不耐烦地回答：“二十。”
姜南胸口沉闷的气息缓和了。
年纪不对。
“你别看我瘦小，我早就成年了！”黄毛强调。
前面过来一位摩的大叔将摩托车停在两人旁边，他将脚刹踩住，关掉插着的钥匙，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四处游荡，“什么二十，丫头你可别被他骗了，他才十五，未成年。”
黄毛小子龇牙咧嘴：“老头，你明着抢我生意啊！改明儿我把你车胎戳爆了。”
“李壮壮！”老头人高马大的，气势明显压了黄毛一大截，“你爹李盛昌见了我还要喊我一声二大爷，你个浑小子！”
大叔拔下钥匙揣兜里，走过去二话没说就朝着李壮壮的后脑勺拍了两下，“年纪轻轻不学好，瞧你这流氓样！你要是我儿子，早被我打死了！”
这样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制，李壮壮乌黑瞳仁微颤了下，嘴里还是不饶人：“我二你大爷！”
他拧开插着的摩托车钥匙，发动引擎，脚猛踩油门，在大叔扬起的那只粗壮手臂再次落下前，一溜烟就冲了出去。
明亮的太阳下，就只有尾气。
姜南看见他的小腿上有好几块烫伤的疤痕，像是烫在摩托车排气管上留下的痕迹。
等等。
姜南想起刚才大叔说的十五岁，还有‘李盛昌’这个名字。
会不会他就是姜宋？
年纪相仿，样貌相似，最重要的是，姜宋的小腿上也有一道烫伤的疤痕。
时间线隔了太久，她已经记不清那么多细枝末节的琐碎片段，居然连那块疤痕到底是什么形状也记不清了。
她时常在脑海里回想姜宋的模样，可想来想去就模糊了，反而没了具体的样貌。
她想象中姜宋长大的样子应该不是黄毛小子这样的，会是特别阳光帅气的男孩子，一定是一身正气，毕竟那时候他的愿望是长大后当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姜南张嘴很想喊黄毛小子等等，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打草惊蛇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她愣在那迟疑了一会儿。
“丫头，你去哪？”大叔还在耳边唠叨：“小本买卖，我不会坑你的，我们这儿统一价就是十块，放心肯定把你送到目的地，你还别说，我看你挺面生，你是谁家的娃？你爸叫什么？”
看着大叔一脸探究的眼神，姜南微微垂下眼尾，她的眼睛里一定掺杂了许多怪异的情绪。
“我是许志良的远方表妹。”
“许志良啊，我刚才开摩托车一道过来，好像瞧见他在前头，是不是来接你，没找着你。”大叔说。
几秒后，大叔突然大声嚷嚷，他的声音雄厚完全盖住了嘈杂的声音。
“许志良，许志良……”
片刻后，远处来了一趟敞篷三轮车，伴随着“嘀嘀，嘀嘀”的喇叭声。
蓝色的外漆，应该是年代久了，漆面已经掉落，露出里面生锈的铁片。
车上的男人穿着花衬衫，脚上一双被擦得锃亮的皮鞋，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镜。
“表妹你可让我好找。”许志良捏着车把手，风吹得他腮帮子疼，他努着嘴，“上车回家。”
他不认识姜南，孙鹏那个混蛋也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