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舞会还在继续。
乐声与诗歌的影子飘荡于群星闪耀的最深处，在穹顶星辰黯淡之前，在极光消失之前，这场盛大舞会不会轻易落下帷幕。
那些镶嵌着蕾丝和珠宝的裙摆如蔷薇绽放，花朵般的边缘擦过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留下淡淡的香气。一切似乎都在这些奢靡华丽的画面中沉沦，曲调奇异的舞曲永不停歇，舞池中的血族换了一波又一波，似乎要一直跳到天明。
但是无尽夜怎么会有天亮的那一刻呢？这是一片被常年笼罩在无尽夜晚中的土地，它披着皑皑白雪，始终沉默着漂浮在银杉之海的最北端。在你的印象中，它更像是北极。
夜晚是属于血族的，这里的夜晚没有尽头，他们可以彻夜狂欢，但你不行。
跳到第四支舞时，你的脚尖和脚后跟开始变得酸麻。你对高跟鞋的承受能力已经快到最高值了，即使脚下这双鞋用料极好，一点都不磨脚。
你看了一眼正揽着你的诺尔曼亲王。
他还是那般活力四射，优雅地将你从身边轻轻推开，又在你即将脱离他的可触碰范围时将你拽回怀中。你转了一个小圈，那条点缀着细碎钻石的长裙在深色地面上绽开一朵银河般璀璨美丽的玫瑰。
无数细小朦胧的银光中，你看到他对着你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通用语的“我爱你”，被他以无声又直接的方式送到了你面前。
圆弧的结尾处，你趴在他的胸膛上，腰重新被他紧紧搂抱住。
在这样几乎不可计的距离下，你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冷调香。如果眼前的躯壳还能有温度，如果你手掌下的心脏还能继续跳动，或许此时你也会有片刻的晃神和心动。
但是他们是血族，是和你所在的塞雷斯家族对立的一方。
你忽然从那种梦幻般的场景中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朝着他摆摆手，示意要中场休息。
再跳下去肯定会耽搁很多事。你必须要保持足够的精力来思考如何接近雷克·泽拉。他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就是你这次潜入的任务目标。
在安娜的身体被噩梦彻底拖垮之前，你要将她的灵魂解救出来。
“我想休息一会儿，继续跳舞对我来说有点吃力。”你对着诺尔曼笑了笑。
“没问题，亲爱的。”诺尔曼完全没有拒绝你的提议，甚至还要主动陪同。
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建议。你抿了抿唇，思考了几秒钟答应下来。
极夜舞会正厅里没有休息的区域，或许设计师也没想过会有相对脆弱的人类宾客到场。诺尔曼将你带到了楼上的会客室。贵族们通常将舞会、宴会之类的大型活动当作社交场合，跳完舞去谈一些事情也是常见的行为，会客室的存在为他们提供了更加私密的场地。
你坐在诺尔曼的私人会客室里，手里还捧着一杯加了肉桂粉和香橙片的热红酒。
身形修长的血族青年坐在你对面，两条笔直的长腿优雅地交叠着。
“莉莉，有件事我很好奇，可以问吗？”
他注视着你，眼眸深处的酒红慢慢沉淀下来，边缘颜色加深，透出一片近乎黑色的深红。你很少会看到他的眼眸颜色发生这样的改变，下意识地有些紧张。
“在我们跳舞时，你看了雷克至少三次。而在这之前，你并不反感泽拉家族，甚至还主动允许他们参加这场舞会。我很好奇。”诺尔曼起身走到你身后，俯身按住沙发边缘，凑在你耳边轻声低语。
他不是傻子，即使那份炽热的感情冲昏了他的头脑，可该有的观察力还是存在的。
他察觉到了你对泽拉家族异乎寻常的关注与奇怪的态度。
即使知道他不会伤害你，可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压迫感还是让你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垂眸看着膝盖，脑子里开始迅速过想法，思考如何回答。可能真的是太紧张，你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攥着裙子，碎钻还带着棱角的边缘刺痛了你的掌心。
“这是一件很难回答的事情吗？”诺尔曼握住了你的肩膀，发出一声叹息。
“我嫉妒的快要疯了，为什么他能得到你的关注呢？明明他想要伤害你，在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时就想初拥你，为什么还要纵容他的恶行，还要看着他呢？”
他的语气很受伤。
哈？
你听得一头雾水，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和你想象中的审问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你还以为他要问的是你来到这里的目的，还以为再也逃不过去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只是在质问你为何特别关注泽拉家族。
所以……这是真的脑回路不在同一个频道吧？你哭笑不得。
“我只是看中了他的那枚戒指。其他的或许真的是巧合。”你说。
说出一个谎言之后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一环扣一环很容易中途出差错，这时候半真半假的话反倒是最合适的。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你确实看中了雷克·泽拉的戒指，先不管戒指和你的任务有什么关联，单凭这句回答诺尔曼的问题最为合适。
“紫水晶的颜色和我妈妈的眼睛很像。我很喜欢紫水晶，碰巧雷克伯爵的戒指也是这样的材质，切面的工艺很不错，是我没见过的款式。”你又补充道。
诺尔曼沉默不语。
他看着你，试图从你的表情变化中分析你到底有没有说谎。你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和他对视。你确信自己说出来的部分是真的，他找不到你的不自然，最终还是打消了疑虑。
“抱歉，莉莉，我不应该如此唐突地怀疑你。”诺尔曼说。
“这件事是我的错，我该如何祈求你的原谅？我能为你做什么？”他将脑袋埋在你的颈窝里，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带着几分不安。
在这时候他又开始担心你会因为他的无端怀疑而生气了。
“让我想想。”你摸了摸他的脑袋，指尖从那丝滑如绸缎的黑发中穿过。
他很喜欢被你触碰。
从确认自己被你吸引的那一刻开始，毫无由来却又狂热无比的感情让他极为渴望触碰你，同时也被你触碰。即使你浑身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