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
西谷夕不懂这种近似于驱逐的语言为什么会在这时产生在他们之间。
“我暂时……”
暂时没有去下一站的打算。
我会去的。
可是不是现在。
现在的我更想……
“留下,不可以吗?”
“我的身边不会留下什么人的,小谷。”
她的眼里带着某种他看不明白的悲悯。
“是因为你想要‘自由’吗?”
他试图理解。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束缚你。”
“我可以只是你庞大的自由之外小小的一部分。”
“只要这样就够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昨天之前……
不。
至少刚刚之前,一切明明都还好好的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小谷。”
她倚在他怀中。
“我们的自由不一样。”
“我的自由啊,是非常有限的自由哦。”
“虽然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扩大它的界限了。”
“可是这种自由啊。”
“最终只会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她想起葡萄丰收的季节里父亲绝望的眼神——“你要一个人消失吗?”
“是的。”
“我怕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来不及说些什么。”
“所以,请您不要悲伤。”
“我将不再回来。”
她想起同伴悲伤到无可抑制的眼泪——“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答应会忘记你。”
“多谢你。”
“要幸福啊。”
“这是我这一生对你的祝愿。”
然而她当时的笑容一定不怎么好看。
不然为什么转身后的悲痛会那么清晰地压在她身上。
“乔,跟我一起吧。”
西谷夕从来没这么无措过。
“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
“我们可以……”
她沉默了很久,最终伸手将他额前凌乱的头发重新抚顺。
“我的自由只在这里。”
“这样有限的自由就够了。”
“可是自由跟孤独是两回事情!”
他握紧了她的双手。
她在避免跟自己谈论未来。
西谷夕终于悲哀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
如果故事只到这里就好了。
只到这里的话。
在未来回想起来时也许就不会成为一个痛苦的事情了。
这只会是他生命中一段短暂的无疾而终的感情。
他可以笑着谈起。
不管是否真的已经释怀。
如果遗忘能让人不那么痛苦。
她宁愿所有人都不再记得她。
不要记得了啊。
求你们了。
可是。
她将永远欠他一个道歉。
对不起,小谷。
你原本不该经受这些的。
我要是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就好了。
所以那时离开了国内就没有再联系过他了啊。
就这样吧。
她想。
自己抽身很快。
短暂的相处应该不会有什么太深的感情的。
大家都只是互相的过客。
然而谁能想到会在意大利又遇到他。
泥潭里的人总是贪图太阳。
永远会想要攫取热烈的力量。
哪怕只是虚幻的。
哪怕只有一个瞬间能让她忘记自己的处境。
那也足够了。
可是她从一开始就没问过太阳的意愿。
在太阳落入泥潭的那一刻。
是令人怜惜的。
这么张扬热烈的光,怎么可以被她的贪心掩盖住呢?
太阳不知道。
他以为她能经受住他如火热烈的感情。
然而她退却了。
即使不是她自己的意愿所能决定的。
只是命运啊。
你又何必用尽手段来嘲讽渺小的人类。
他们想要的。
也不过是最微小的自由。
*
意大利北部,老旧的车站。
西谷夕坐在候车的区域。
身边有一群孩子跑过,不小心蹭过他的行李。
“咚”的一声,一个圆形金属掉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他赶紧俯身将它捡了起来。
是多年前的那个徽章,背后有她手写的名字。
当时她说“留作纪念吧。”
于是现在这个变成了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鸣笛的火车缓缓进站。
是南下的方向。
乔她还好吗?
他情不自禁地心想。
要不再回去看一眼吧……
就一眼。
然后他就离开欧洲。
追寻他自己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