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动于衷。
她扶上萧青的肩,眼眉轻笑,叫他入了此局,便占他上风。
此时斗转星移,他剑眉星目中唯是她娇纵在上。
“今早我又看了看兵书,有一句说得特别好,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她已论起兵法。
萧青淡然一挑眉,“夫人忘了一句,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洞房花烛,论及兵法致胜,善战善攻,终没论出个输赢来。
一夜花烛灭,相拥同眠,相思同梦。后来醒时,那轻纱床帘浅合,日头也不知是高还是低。
萧青还是抱着苍婧,理着那心头的起起伏伏。苍婧却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我饿了。”
“那吃早膳去。”
早膳已是早午膳,食了后,萧青就带苍婧出了门。
他们带上了烧香、糕点、瓜果、美酒前往皇陵。
一柱烟随风而起,飘往天地,摆上贡品,萧青在先帝墓前道,“小婿今日来见岳父岳母。二老在天有灵,不管满不满意我这女婿,还望不弃,同贺我与婧儿的婚事。”
他们于先帝墓前一拜。
先帝与李夫人同葬一穴,拜一墓便是拜二人。那些关于身世的诸多埋怨,都顷刻变得久远。
在墓前祭拜三叩后,苍婧忽有百感而来,这是她头一回拜父母。
她对母妃的印象不过寥寥,就连她的面容也是在李温那副画像上见过。没有多少深交,也没有多少印象,倒在这一日遗憾了起来。
“婧儿,以后都有我,”萧青牵起苍婧的手,“我陪你走一辈子。”
萧青就在她身旁,世间有遗憾,可她也得馈赠。
苍婧平复许久,对着墓碑道,“父皇,母妃,这便是我自己选的夫君。若怪离经叛道,怪我就是。他驰骋沙场,刀剑无眼,你们千万保佑他。”
苍婧诚心诚意再叩首,愿墓前这缕轻烟将心意转达。
任他们说她倔强执意,说她任性妄为,苍婧都认下,唯愿能与萧青相伴长久些。
她一叩一拜,萧青也随她行礼。
待祭拜过后,萧青又道,“礼书有曰,我当做贤婿,为岳父岳母擦擦墓碑,你去外面等我。”
苍婧将信将疑,“我怎不知有这么多礼数。”
“那是你没看礼书,我可是倒背如流。”萧青以礼相挟,让苍婧赶紧出去,不可搅了他这贤婿的礼。
待苍婧的身影远去,萧青才有愧色。其实根本没有这等礼数,是萧青支开了她。
“岳父岳母,是我要与她一起的,我也诚心诚意与你们叩拜,不要只保佑我,一起保佑她才是。”萧青又随了多倍的礼,将墓碑用衣袖擦了干净,摘了些许花在墓前。
前人宁同穴而眠,同鸣同飞,想必也知后人情之所深也。
府中,苍婧又设祠堂,立上了萧母之牌位。萧青念及李柔无墓无碑,亦立一牌位。
新婚当头府内和乐,府外的旬安城却已人心惶惶。
整个大平开始了严苛无比的连带追查。帝王下令,凡与翁主苍南有关者,无论权贵王孙,臣民侍奴,皆连带九族。
在婚后的第三天,有圣令下至大将军府,“安王、睿王、惠王、晨王已至旬安,朕亲备宴席,邀众卿同往。”
萧青随圣令入宫赴宴,然宴席不在王城宫阙,而是在宫中的刑场。
四位亲王豪衣在身,问帝王,“陛下需给天下众王交代,要置我等于何地?”
“朕就是让你们知道,你们该处何地。”
满朝文武皆在,苍南被拉上了刑场。
廷尉吴思源宣道,“翁主苍南结党营私,与人为奸,处以腰斩示众。”
一刀落,斩翁主。四王瞬间气势全无。
“这只是第一场开胃菜。”苍祝对众人道。
第二场刑,与赵永同谋者十将首当其中,行车裂之罚。
第三场刑法,赵永及十将九族又上刑场。
第四场刑,与苍南有染者及其九族上刑场。
廷尉又宣,“凡结党营私,攀附他人,颠覆朝纲者。无论权贵,皆是谋逆,诛连九族,车裂腰斩,无一轻饶。”
安王,睿王,惠王,晨王在席间看得腿脚发软,身不能起。
满目血海,苍祝才对四王道,“你们问朕置你何处,这就是你们所处之处。”
残酷可以威慑,鲜血可以警醒。苍祝当着他们的面斩尽叛臣,引得四位亲王纷纷跪地。
安王道,“我等为燕王所迫,岂知他弃我等,并未随同来旬安。”
睿王道,“我等身不由己,对陛下忠心耿耿。”
四王齐声,“望陛下开恩。”
俗套之言,苍祝听了耳朵都起茧了。血泊就在眼前,苍祝仍然无动于衷。
四王被血场吓得俯首痛哭,“臣等愿戴罪立功。”
“既然愿意戴罪立功,朕还是念及亲族之情,望你们知恩图报,”苍祝拿酒敬四王,“如今大军往各处,缺些落脚的好地方。”
四王颤颤巍巍拿着酒,已有会意,“臣愿得陛下护佑,邀陛下大军入封国。”
“识时务者为俊杰,待功成时,你们再荣归故里。”苍祝一酒饮下,眼中多了一份灰暗。
刑场罢,萧青仍是难忘。
沙场之血来不及细看,而刑场之血,每一刻都细至入微,那一处的草木都把血饮干了。
已为丞相的杨贺走在萧青身后,戚戚有悸,“往日李合以连带九族害章相,今朝陛下以九族连带惩结党。你我沾亲,官至人臣,日后莫多联系,小心为上,免得殃及家人。”
杨贺所忧,是恐今日之血,亦恐来日帝王无常。
然经此刑场后,朝中权贵却聚一堂,都道,“我等只能再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