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上面发出吱吱声响。 碉房里萦绕着陈钦岱说不清的香甜气味,他四处寻觅,那味道来自昏暗室内点起的九盏酥油灯。 蒙古那颜手持念珠端着大帽,脑上留发一股,两鬓编成环辫,穿宽大的蓝色斜襟皮袍,戴白银与西藏红刚玉的大珠项链,看上去并不年长,对他道:"走近些,让我看看你。" 待陈钦岱走近五步,那颜身侧一左一右侍立两个僧人,一个红帽一个黄帽,先后抬手止住他继续上前,那颜道:"我是墨尔根岱青,让我猜猜你是谁。" 墨尔根有神射手、熟练的意思,岱青是善战者,后金那个多尔衮前两年打败察哈尔大汗林丹,也得到了这个贵族称号。 后来的大清,也是这个词。 陈钦岱倒不怕自己被杀,塞外和塞内的情况有所不同,对走老远见不到个人的蒙古那颜来说,情报比杀人重要得多,他有对方不知道消息。 "土默特的古如黄台吉?" 陈钦岱摇摇头。 "永谢布?" 陈钦岱还是摇头。 "瓦剌准格尔?" 在陈钦岱再次摇头后,岱青有些烦躁。 黄帽僧人看着陈钦岱矮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岱青接着问道:"大明可汗?" 陈钦岱被说蒙了,他以为只有那个牧民见识少,才说大明皇帝是可汗,闹半天根源在这。 都是僧人教的,土默特的汗信、右翼济农也信、乌斯藏诸王信、大明可汗也信。 无形之间创造一种全天下都信番教的感觉,只有察哈尔的大汗不信,但他煽动蒙古自相残杀,发动战争,是恶汗。 这句大明可汗,让陈钦岱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了想道:"汉人那颜。" 岱青问道:"甘肃的汉人那颜?" 那颜在蒙古最早是千户长官,至今已引申为贵族,可以统称济农到台吉所有贵族。 所以他们也把大明地方官称作汉人那颜,和明朝人把塞外那颜都称作头目一样。 陈钦岱摇摇头,指了指脚下:"这里的汉人那颜。" "呵!" 岱青十分惊讶地笑了一声,随后才道:"这里有达达,有瓦剌,有红帽,有昝咂,唯独没汉人,你的汉人那颜要想在这找汉人,让他去打尖路吧,那还有几户。" "很快就有了,我的那颜和大明皇帝打仗,跟皇帝要了这片土地,汉人军队很快就来。" 岱青听见这话,并没有不高兴,只是笑了笑。 青海除了那些进藏的香客,留在这里的都是本部落****的失败者,岱青的台吉绰克图,就是在漠北战争的失败者,也是甘肃边外的失败者。 就在前年,绰克图率三百精骑到甘肃武装求赏,被甘肃总兵官徐家寿用火炮伏地轰了一顿,从那以后就不敢靠近肃州。 接连失败,极大影响了绰克图台吉在诸多那颜当中的威望。 而此时在岱青眼中,陈钦岱的那颜则是汉人中的失败者。 他和身边红教黄教的两位僧人小声交流几句,缓缓说道:"这真是两只惊弓之鸟,相逢在一棵大松树上。" 岱青身边的两个僧人,戴红帽的是红教,过去喀尔喀在漠北,信的都是红教。 戴黄帽的是黄教,在甘肃边外,黄教僧人找上他的台吉绰克图,随即被信红教的绰克图驱逐。 后来绰克图台吉在甘肃被总兵用伏地炮轰了一顿,岱青借口先进青海探路,跟台吉分开,到这边依附了土默特部黄教转世小拉尊。 黄教的僧人便找上了他,所以如今他身边有红黄两教的僧人。 方才黄教僧人就对他讲了,土默特俺答汗重用白莲教汉人赵全,以土默川成就大业的故事。 这故事正合了他的心意。 他如今依附的小拉尊,不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两兄弟自从前些年为黄教攻入乌斯藏,而后一直***,就好像整个青海只有他们兄弟俩一样。 这种人物就算有再大的势力,也终归会因内乱而衰败。 绰克图台吉在甘肃边外远远看着青海的情况,打算让岱青从中挑拨俩兄弟打得更厉害些,好让他们喀尔喀部的丧家之犬坐收渔利,入据青海。 而对岱青来说,这是个前所未有的大时代。 全蒙古的林丹大汗要重新统一蒙古,他想给自己挣一个台吉,黄教和红教,哪个能帮他弄到身份,他就信哪个。 这样当林丹大汗的察哈尔大军杀到,他只要向大汗上表臣服,就能坐实台吉的身份。 后面的战事不会少,有些汉人做器械看家不是坏事。 僧人说了,汉人多了会乱,但这里并不是没有汉人,他们已经看见好几座二郎庙了。 只是那些汉人离开中原王朝,为了活下去,要么变成了西番,要么就成了达子。 如果有汉人相助,也许台吉的身份会简单一点,至少出去打仗没有后顾之忧。 至于汉人的兵力,派出这么一个形单影只的探子,他估计也不会太多。 岱青对陈钦岱笑道:"火落赤那两个没出息的儿子不敢招惹汉军,只会自相残杀,我依附他们不免打仗。" "我有八百户在青海,你的那颜有没有五百个汉兵?我可与他结盟,到时我出兵去抢大达子,丢下老婆孩子在帐房,靠你们给我看护,如何?" 陈钦岱不知道僧人和这位那颜说了什么,但看见其态度转变之快,心里多少也会有些关于阴谋的猜想。 但他不在乎,联盟不联盟,反正也不是他说了算。 他的首要任务是让自己活下去,活到刘承宗率狮子营进驻西宁,把青海的情报交给大帅。 至于靠想象以为会有几百户汉人的岱青,到时候看见上万汉人会怎么想...嘿,那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