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空舰到达迦基莱上空，从舷窗往下望去，城市被断断续续的大片云雾掩盖，只在云隙间露出它灰白色的一角。
空舰在降低飞行高度的同时迅速接近着陆点，两个执行官全副武装，从防护装备到“清理工具”、搭配武器一应俱全，做完最后的检查，在终于飞出迦基莱灰白色的城市景色后，特瑞纱和她的队友进入了空舰中部的中转舱。
可视视图里下方污染蔓延的大片铜色在初升的曦阳之下熠熠生辉。
中转舱外舱门打开，小队成员被弹射出去的时候，空舰内部也涌起一股飘忽的冷意。我感觉到身上科研院的外袍随风摆动了下，任务监视器显示代表着两个执行官的移动标的正向红圈区域急速下落。
按目的地坐标来看，特瑞纱两人任务的首要目的并不是搜寻失踪人员，依旧是随同已经在任务中的其他小队处理这次的耀变体——根据技术小组失踪前提供的情报。
既然往这个坐标点派了增援，说明那边确实“有”耀变体出现，但是为什么玫瑰山谷没有解决掉它并且至今污染依旧扩散？
难道这次的耀变体，也是双子型？
一阵凛光闪闪的风吹过。
高度和小队下降路径完全错开，眨眼直扑空舰！空舰内部轰然一响，安全带固定在空舰舱壁上的卡扣瞬间被铜色蚀化脱落，安全带崩开，我一下子直接被甩到地上，撞得头晕眼花。
自动驾驶程序在整个舰舱里发出刺耳的警报。
“……咳……”
我在地上滚了两圈，胸口被扼得生疼，抓住舱壁外挂的设施才勉强站起来，拉上制服兜帽、抽出揣在外袍衣兜里的手套戴好——十几秒内，空舰整个内舱原本的颜色、纹路被从外向内透进来的铜色完全抹去，变得一片模糊。
空舰配备的外防护力场勉强减缓了侵蚀速度，我几步跑进主控室，在安全区扣好安全带。
要是以前，我早拿着装备包跳机了！在铜色终于包围内舱一切，触及科研院外袍的刹那，我猛然一阵恍惚，一下子捂住口鼻，脑袋里沉重摇晃得直想吐。
其实空舰应该真的在摇晃、下坠，但耳边炸开的一声轰响在铜色带来的精神和躯壳分离的幻想中都模糊得仿佛只是幻觉，我只觉得耳鸣——双重耳鸣，鸣得我两眼昏花知觉溃散。片刻间，我又觉得反胃，艰难地咳嗽了好几声，缓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回过神来。
眼前一堆黑白混杂的重影——简直了！
我摸索两下解掉安全带，往记忆中空舰放标配装备的地方摸过去。
空舰里原本平整畅通的空间似乎倏然间就变得高矮不齐，我连扯带拽地从装备架下抽了个长条形的武器出来，一步三晃地往视野中最大的豁口走去。
才走两步，一脚踏空，直接栽了下去。我哇的一声没喊出来，就径直滚到底被凸棱出来的碎石一下子顶到腹部，扼得眼前一黑——清醒了！
科研院的制服好就好在——防水防火防晒防各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防不到的，只要你好好穿，绝对能救命。我捂着肚子无声地咬牙切齿、倒吸冷气，挣扎了好几下之后才能真正控制自己的腿放直，然后缓缓侧过身，再慢慢平躺，小心地调整着呼吸的同时，松开双手。
全身疼得像挨了顿狂揍，我龇牙咧嘴地又翻了两次身，才撑着手里的武器站起来——是把最基础的制式战备刀，右手一阵剧痛，我抬手一看，腕部被环线限制器烧焦了一圈。
指挥局说，环线限制器是为了限制我异常使用空置协议——人类执行官都通过佩戴配置了空置协议的媒介“珑”，使用一些特殊能力。不过四年前我的那个“珑”被烧进了身体里，拿不出来只能这么放着。指挥局说是为了防止我强硬地用它造成什么意外，才让我接受环线限制器的约束——但刚才空舰坠落的事故里，我根本没用空置协议。
我啧了一声，把战备刀换到左手。
空舰中段垮断了大半，主控室所在的位置损伤倒是不大——当然了，重点部位加固——坠落在一个无人的仓储区，周围的零星建筑也全部被铜色覆盖，在阳光下显露着一种荒凉、怪异的光泽。
我从坠机地点下去两步，还没落到平地，就听到周围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声。不远处的一片铜色发出类似昆虫振翅的声音，我皱了皱眉。
随即，那片铜色中飘出一些灰烬，直扑而来——是和那阵风一样，类似耶纹的小型耀变体。
我一刀越过眼前还没成规模的耀变体，切出一圈环形泼溅的液态金属——[钚]。不知道为什么，三百年前铭伯提夏要这么给这种可以被视为耀变体“灰烬”的东西命名，D31矿区出产的就是[钚]，这种液态金属完全区别于另外一种放射性的钚元素，与空置协议相性极佳，也是媒介“珑”的基础材料。
我看了看右手，烧伤没有加深，并且变得空无一物。环线限制器是一根高能束线，正常状态下会自动隐藏——它对“暴力”的判定不知道该说是聪明还是成谜。
这里是运输中转站配套的仓储区，按空舰任务监视器显示在运输中转站西南方，比运输中转站更接近迦基莱，距离特瑞纱的任务点较远。
周围的铜色又桀桀响起来，发出危险的讯号，我立刻往这个仓储区离我最近的行政楼跑去。身后的振翅声猝然而起，我咬牙跑了一段距离，一股浓重的焦灰味道当头裹挟下来！
我一把捂住口鼻，在黑云金属轰鸣声劈来的刹那，往侧方躲避而去——半侧身体一下子被黑云绞过，瞬间痛麻了。我趴在地上缓了两秒才能起身，眼角余光看到那小团黑云的前翼绕转打回，径直扑过来！
纠缠必死无疑，我握紧战备刀用力砍过它的中段，片刻间被掀翻几步，周围铜色上溅出一圈[钚]，战备刀轻了一半。我来不及喘气，继续冲向行政楼。
沉闷难听的金属翅声紧追而来像锯刀一样刮过听觉，最后几步我根本跑不过它们，直接被那团黑云从后推冲进大门，和迸溅出的玻璃、碎石一起在地上滑了好长一段距离。
要命。
我都要窒息了，所有的感官都要灵不灵的，只剩下一点力气起身，硬拉住兜帽，就着黑影重重的视野里模糊的轮廓往地下通道的指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