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习习抱着钱袋子,一恍神,云清已经越过路人,进了那崔巍耸立的楼阁。
她抬头瞅着檐上的牌匾,一旁的秋水流淡淡出声:“夜守阁,应当是黑市里的拍卖之所。”
“拍卖?”听说人间拍卖可有意思了,“我们不能进吗?”
“能。”
“那师父为什么要撇下我们?”好奇心压过了食欲,她把钱袋子往布包里一塞,“走,我们也去看看。”
秋水流本想叫住她,见她提着裙腰,跑的跟鹅似的,冲了进去。
云清真人把他们两人放在外面,那楼中必然危险。
好奇害死猫。
他无奈跟上。
风习习瞟了两眼身边披着黑斗篷的修士,一个个幽灵似的,全无声息。
幸好,楼道间的烛火还算亮堂,她大着胆子往前面去。
嘈杂的声音渐渐从里面传来,光线也越发明亮。
直到站在高台前面,整座楼阁深处的全貌才得以显现。
“这是……斗兽场?”风习习吃惊地看着下面与兽厮杀的凡人。
圆场中心的圆柱台上立着的老者声音遥遥传来:“诸位,泣血丹的效果已然可观,起拍一千灵石——”
随着凡人一刀斩下虎首,热烈的起哄声更是到了极致。
风习习震惊地看着那浑身浴血的凡人,眼瞳发颤:“人间竟……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不怕死吗?”风习习不解看向秋水流,渴盼他的答案。
“他吃了泣血丹,此丹药服下,耗尽寿元,修士可越阶而战,凡人服下,亦可搏妖。”
“你看他的面象,那是久病之象,他活不了多久,与其病死,不如燃尽生命,换点钱财。”
“为什么?”她不明白。
“你为何这么多为什么?”秋水流拍拍她肩膀,丝毫不为之触动,反倒嘲弄起来:“这人想死,老天也留不住。”
凡人踉踉跄跄地走向闸门,风习习咬咬唇,犹豫片刻,终是不忍:“我去看看。”
说着,便挤开拥挤的人群,奔去高台下。
那凡人正捧着刚得来的钱财,转身交给守在外面的妇人。
“秀娘,这些你拿着,应该够阿娘与你们好好过活了。”
染血的金条递过去,妇人颤抖着手去接,最终接过来的是凡人倒下的身躯,金条坠地,凡人也断了呼吸。
风习习停下脚步,望着这令人痛惜一幕,满眼遗憾。
“来晚了。”秋水流眼神平静,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生老病死,是人世间最寻常的事。
风习习却接受不了,她捏了捏拳头,当即在心里做下决定:“不,不晚,我要救他。”
她飞身过去,张手布下结界,留住那即将离开躯壳的魂魄,将之引回躯壳。
夜守阁外,白亮的天空陡然落下一道惊雷。
妇人正哭得泣不成声,凡人悠悠醒转。
“秀娘?”
妇人听见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愣,看着再度睁眼的丈夫,不敢置信地擦干哭红的泪眼,凡人朝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原本只是低声哀泣的妇人此刻再也抑不住心里悲喜交加的情绪,埋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风习习收回结界,恍惚了一瞬,似乎看到了什么,却又一瞬间过去了。
快得难以抓住。
她强撑着耗尽神力的身体,回到秋水流身边,虚弱地靠在他身上。
身后,妇人的哭声渐渐变成嗔骂的笑声,紧接着响起男子接连的认错声,明明是在吵架,却像是在和好。
她欣慰地笑了笑,终于想起被她忽略的东西。
“这样,他们就不会有遗憾了。”
秋水流转念一想,顷刻洞悉了一切:“你是在弥补他们的遗憾,还是自己的遗憾?”
风习习眼睫一颤,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秋水流放开她的手,矮下身背对着她 ,拍拍自己的肩,道:“走,我带你出去。”
风习习默默爬上他的背,沉默半响,小声小气地说道:“那人气还没断绝,我这不算是起死回生,我没那么厉害……”
“嗯。”
“……”
“喂,你忘了给我做桃花饼了!回去就给我做,我要吃!”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