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芝的轻念,苍祝凝视一番严秉之。
赵蔓芝问,“为什么要记这些?”
“笔就是我,我就是笔。无笔不成字,无字无真相。”严秉之的眼仍在录,笔也行得快。唯是一处落笔,因心一抖偏了一寸笔锋。
严秉之笔尖微驻,随即离了赵蔓芝多步,“赵姑娘,你离我远点。”
严秉之这一厉声,引了三人的惊望。都叹这严秉之不够君子,对姑娘家太过分了。
“枉我好心带你回来,不就是看你个笔录,哼。”赵蔓芝一撇头就走了。她行步飒爽,头也不回了。
一把扇直敲在严秉之额上,严秉之呆望苍祝。
苍祝诡笑道,“你是打算年老退隐之后,拿这些笔录说书唱戏吗。”
“帝曰:可拿笔录说书唱戏。”严秉之记罢,一路而去。
苍祝伸手难召。严秉之的人跟他的笔录一样,毛病很多,他竟觉此乃生财有道。
除了萧青,严秉之又是唯二让苍祝胸闷之人。苍祝直呼,“有此顽臣,是幸否?”
萧青在后道, “天子明君方见百花齐放,未尝不是幸。”
“此处顽臣颇多。”苍祝挥手作别,行去歇息。
但苍祝听萧青此言,亦是欣慰。天子明君,何尝不会容各异之人?反之,有各异之臣,于国于君都是好事。
苍祝走远了,萧青奇怪不已,“明明挺高兴的,为什么总是摆出一副不高兴的脸。”
苍婧远望片刻,“他就爱端着。”她虽作一笑,又有可惜。
关门后,烛未灭。
门外又传来了苍祝的声音,“朕忘了要事,你们要给孩儿四份礼。”
萧青立刻开了门,“明明就两个人,为什么要四份?”
苍祝指了指萧青和里头,“姑姑姑父,舅舅舅母,不是四份?”
姑父的礼?萧青隐约觉得这是苍祝在拿礼考验他。莫不是送礼不好,姑父也难当了吗?
离萧如丝生产还有半个月,一座宫车突然驶离皇城。
有闻曰:国主忧心萧夫人在宫生产不顺,特备清河温泉行宫待产。
温泉行宫是清净之地,花香遍野,如仙宫之境,确实适宜待产。
大多传闻又道:“清河温泉周边已戒备森严,多了诸多皇城军和宫婢。有稳婆已温泉行宫待下,还有衣着华丽之女,在行宫居下。”
朝野上下皆知,此次迎接皇嗣,国主可谓小心谨慎。
由着那些传闻来来去去,圣泉宫的偏殿里已是结满彩绸飘缎。
苍祝将以圣泉宫来迎接新的生命。他亲自驻守,亲自守护,任谁也入不了圣泉宫半步。
偏殿内堆满皇子皇女之衣,还有生产之时的衣被,生产之后需防风的衣裳。这些都是苍婧备好的。
“皇姐把什么都备好了,抢在朕的前面。朕找了个稳婆给你,就做不了别的了。”随着绸缎拨开,苍祝迎着萧如丝而来,一扶她的腰,带她缓缓坐下。
“长公主总是顾虑周到,陛下有心不就好了。”萧如丝已临近生产,先前受过伤的腰更加泛疼,一坐下就是酸胀。
身虽痛,可萧如丝见苍祝还是露出笑容。她见他,就是欢喜。
“就着这笔账,朕还未原谅太主,”他替萧如丝揉了揉腰,“他们这些人见不得好事。朕倒要看看,有多少妖魔鬼怪现身于温泉。”
妖魔鬼怪皆是人作怪,魑魅魍魉也怕人心之欲。这一小小诡计,是苍婧安排。常有人以传言杀尽人心,那她也就用传言来吊人心。
“有陛下在,再多的妖魔鬼怪妾身也不怕。”萧如丝满脸洋溢着幸福之容。脸上之笑掩盖着身痛心乱。
唯是苍祝在她身边,替她揉腰,顾念十足,她便觉那是幸福。
“圣泉宫将无外人入,你就安心在这里。”苍祝听着萧如丝喘息极累,就坐她近些,由她靠在身上。
就这一靠近,萧如丝突然一声痛吟。
苍祝紧张不已,“怎么了。”
萧如丝痛到出汗,却还笑道,“他踢我了。”
“怎么这么调皮?”苍祝摸了摸她的肚子,手下还真的感到有一脚踢了过来。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了,苍祝难免期待,“等你出生,天下将变。”
他的手触着她的肚子,有几分暖,萧如丝就感觉不到疼了似的,“陛下,一定会更好的。”
“是啊,有些人该闭嘴了,朕将家国鼎盛。”
他摸着肚子,眼中的欢喜异常。可萧如丝失了笑容。
他的期盼之情更是家国鼎盛,那家国鼎盛是在说他会期待一个公主吗?
忧色难褪,苍祝偏抬了头。萧如丝就强扯着嘴角一笑,努力藏起她的失落。
长河之怨已在旬安流传,而一酒楼突有歌赋大会,悬千金之赏。放言,“萧夫人即将临盆,要各大才子做赋,赞萧夫人及腹中之子。”
众才子齐聚而去,一看,原是平南公方盈齐自操办此事。便道质子重金买赋,谄媚国主。
可有千金在,终能使人来。酒楼之中人满为患。
苍祝亦入酒楼。无论一赋诉尽皇后多少埋怨,都未换来帝王的怜惜。他们越是道帝王薄情,就越是让帝王怀恨。
苍祝此行出宫,反叫苍婧进宫。
苍婧特意寻了些婴孩的小玩意儿送来,拿着拨浪鼓在她面前一逗。拨浪鼓晃着声响,两个小圆珠跳跃着,扰了萧如丝的沉闷。
可萧如丝只是陪着笑罢了,没什么精神气。
离生产之日越来越近,萧如丝的愁容越多。莫过因那一句家国鼎盛。萧如丝日日担忧腹中之子是男是女,是否如苍祝所愿。
念双拿了两盏茶,几个点心,萧如丝没什么胃口。
“萧夫人今早没吃什么,怎么一点点心都进不了了。”念双颇为苦恼。
大好的太阳正在外头,把偏殿也照得敞亮,萧如丝沉着头昏昏欲睡,连睁眼都觉得乏。
看萧如丝神情恹然,苍婧问,“因皇嗣而动之人太多,你又到临产。是不是害怕了?”
“确实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