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瞪得就好似眼珠随时要掉落出来。
“太…太…太子殿下…皇上驾崩了!”
“不可能…”李余延怔住了,昨日紫宸殿内,他才与父皇大吵了一架。
候在殿外之时,他曾不经意地往殿内瞄了几眼,十年未见,那人苍老了许多,但好在身子瞧着还算健硕。他不信,昨日相争之人,今日便已西去。
“陛下的龙体暂且搁置在飞霜殿,不知如何处置。太后和两位皇后纷纷仙去,如今后宫无主,前朝失君,还望太子殿下早做决断。”
这些年,他脑子里总是密密麻麻地刻着许多规矩与道理,教他如何做好太子,如何克己复礼,他也亲手在脑子里刻下了一些怨恨与思念。所以他总感觉自己的脑袋很沉重,沉重得难以喘气,可他毫无办法,只有每天背着这座大山在宫里宫外来回奔走。
这一刻,他的脑子空白了,如同十几年前那一日雨夜。
他却并未觉得轻松,反而心里空落落的,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奈何还是一场空。
“范翁——”他的喉咙再也多蹦不出一个字眼来,痛苦与哀伤化为了一把巨扇,扇得他不知所措。
范忠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太子爷。”沉默了片刻接着道,“还望殿下保重身体,为国——也为了您自个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余延疯癫狂笑。
十年了,他怨恨了那位皇帝十年了。
自那日继后大典结束,他便再未踏足过紫宸殿,昨日前去,父子间也只有一番争吵。他不守太子晨昏定省的规矩,也不顾念父子亲情,只盼着紫宸殿的那位早早把他踢离这个位置。没想到十年的等待,没让他等来废储的诏书,反而等来了天子驾崩的消息。
他不知自己应该如何面对,于是侧头望向范忠:“我该去见他吗?”
“无论你如何恨他,这是你如今身为太子的本分,也是你日后作为天子的体面。”范忠哽咽了,“况且殿下是在意陛下的。”
听到这儿,李余延已忍耐不住心中的痛苦,掩面而泣。
此时一个小太监进来,凑在范忠耳边传话,范忠听后大为震惊,不过毕竟是老太监,并没有因此乱了分寸。“殿下,陛下是在坤宁宫的深井下被寻到的,或许是因为泡了一宿,尸身都浮肿溃烂了…为了不失天家颜面,还是早些入棺吧。”
“你与谢公公一同安排便是。”
“那,您如今还要去拜见吗?”
李余延愣了愣,“不必了,过几日大葬礼自会见到。”
“奴才还有一事禀报。”范忠缓缓上前,压低了声音:“陛下除了继位诏书,没留下只字片语。不过皇宫内只有殿下一位皇子,就算不留这诏书,位置也该是殿下的。”
李余延冷笑一声:“你退下吧。”
今日他已疲累到了极致,不愿再思虑任何事情,此后无父无母,天下间孤身一人。他又找回了儿时那般无助与迷惘,不过时光荏苒,世事变迁,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可以胡闹的六岁孩童。
李余延重重倒下,千斤巨石般砸向床铺。他仰卧着,四肢向外伸展,眼神显得有些许空洞无力,眼角还不断地有泪水溢出:“是结束,还是开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