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电话铃声却抢在她之前响了。 她接起,温和的女声传来:“梁生,1801号房的陈生在珍懿居定了包房,邀请您同您朋友一同度过晚餐时间。” Anthony姓陈。 “几时?” 林静仪问。 “一个钟后。” 林静仪想了想说:“好。” 一个小时,她洗澡换衣服再下楼完全足够。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说是包房,里面只有一个人。 Anthony坐在椅子上,她站在门口问:“陈太呢?” Anthony说:“她不饿。”随后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林静仪落座,把手包放在一旁。 Anthony给她倒上香槟,菜一个一个地上,沉默也一点点蔓延。 刀叉碰撞的声音比什么都明显。 “林静仪......”对面人先开了口:“什么时候返港的?” 林静仪想了想说:“今年元宵节。” 她听见Anthony小声说:“原来你都留在伦敦工作了些年。” 林静仪说:“当时我想既然来了就留下吧,是我父母让我早些回去,他们比较相信大陆政府。” 九七快到了,人心慌慌和移民的大浪潮里,林静仪却反其道而行回来了。 Anthony也是啊,虽然他回来的都早。 dicine要学六年,他在1993年回到香港,供职于自己家的私人医院,偶尔做出诊医生。 林静仪都是随口答他的话,时间被拉到冗长又无聊,问答之后又陷入沉默。 林静仪知道,这顿饭真正的目的地即将到达。 “见过Latha?” 她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无论是从谁嘴里说出来,她都会恍神几秒,仿佛磁带卡住,大脑里只剩下细刺啦啦的声音。 可她恢复的很快,那一刹那又低着头,无人看见,还以为她冷静到点。 “你没见过吗?”林静仪反问道:“他日日都出现。” 大街上,某个巴士站,某栋大厦的广告牌前,打开电视的瞬间,节日的时候。 哪里都能见到他,通街都是他。 Anthony摇头道:“那你应当没再见他,他这年过的不甚如意。” 那又怎样。 这句话被林静仪用一块牛排堵在嘴里,转而用敷衍的笑替代。 “我不懂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很可惜。” 他们曾经被讲为最最合衬的那一对,所有人都知道,黎嘉树和林静仪他们很爱对方。 轰轰烈烈地走过在一起的岁月,然后突如其来地分开。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黎嘉树已经回到了香港。 暖光下,Anthony试图看出什么,看出林静仪脸上的悲伤,看出她的怀念,但是他并不如意。 她平静到吃下额外要来的虾饺,然后抬起头微微笑道:“不必可惜。” 不必为他们可惜。 1990年圣诞节,她曾经问他:“你的名字,嘉树是什么意思。” “赤日流金,嘉树之阴。” 他坐在火堆旁看着天空说:“我阿妈给我起的。” 她当时说什么呢? 她说:“你阿妈一定很爱你吧?” 黎嘉树那时候没有说话。 五年后她看报纸的时候才知道,在黎嘉树15岁的时候,他父母就已经离婚,所以才被送到伦敦读书,这么多年来,他都一个人生活,回了香港也是和父亲在一起。 你看,她并不了解他,黎嘉树也不愿意说。 他们看起来甜蜜的日子,无非是在孤独的异国他乡一时冲动,以为手牵手就可以共度所有的艰苦日子。 可是他们都并非一路人,所以随时可以抛下另一个人离开。 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Anthony说:“林静仪,还是这么冷静,你永远都这么冷静。” 他缓缓说:“黎嘉树离开伦敦的时候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我们担心你会哭会消沉,可是你还是拿了那一年的奖学金。” “你其实并不喜欢他,对吗?” 林静仪笑而不语,嘴角上扬,在灯光下看起来可以温柔也可以冷漠。 Anthony颓败地垂下头说:“果然。” 他的刀刮过盘子,尖锐的声音让两人眉头都皱紧。 他正下定决心要说什么,林静仪忽然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要走了。” “过几天回香港吗?”Anthony问。 “不,我要去莫斯科。”林静仪摇摇头:“近日太累了,想要休息一阵子。” 她开门的瞬间Anthony叫住了她:“我不是做说客,但他其实很爱你。” 林静仪笑出声问:“他说的?” Anthony点点头。 “那好吧,他说爱那就爱吧。”林静仪把头发绕到耳后,觉得此情此景有些滑稽。 他那么爱说话的人,那么善于表达的人,那么......那么糟糕的骗子。 怎么会有人信他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