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只手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见她停住动作便放开了手,接着又从袖中掏出帕子,很温柔的点过她的眼角、面颊。
她的衣袖很薄,隔不开他手心的温度,温暖的触感从他们相贴的地方流淌开,溯洄到她的心里。
细软的绸缎蜻蜓点水般拂过她的脸,竟让她有些眷恋。
他看她的眼神好似在观赏一件易碎的稀世之珍。
须臾之间却显万分绵长。
他收回了手。
骤风急雨击打着亭盖,大雨如瀑倾泻而入,她的背上已是泅湿了一片,萧景行注意到了,举伞挡住了她的后背,为她隔开雨水的袭扰。
安宛抬眼看他,张了张口却不知不知该说什么,眼中还盈着泪。
萧景行有些爱怜地轻叹了一口气,他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沉寂已久的心湖之上也落了一场大雨,激起涟漪不止,他有千言万语欲娓娓道来,此时却屏声不语。
看见她落泪,他的心好似被一只手揉捏,既涨又疼,而又奇异般的有些许酥麻,简直是碎了去。他又是那样欣悦——他的宛宛和三年前一样,面上最是端庄自持,在他面前却是坦诚而脆弱的,如同一只极易受惊的小兔儿。
他多想将她纳入怀中,又恐唐突了她。
“郡主!”
倏然一声呼唤,将两人从近乎凝滞的氛围中拉了出来。
青蔲怀中抱着伞,从桥头奔来。
她远远看见一男子与郡主贴得很近,不由心慌。
“郡主,你可有事?”
青蔲很快跑到了两人身前,还喘着气儿,一边用担忧的眼神看向安宛。
“我无事。”
用探究的目光扫过她全身,青蔲才勉强放下了心,紧接着看向一旁的男子。
“你……”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
“青蔲,许久未见。”
萧景行神色平静而坦然,似是老友重逢。
青蔲面上怔愣,一开口就磕巴了一下。
“萧……萧公子?”
她再次看向安宛,迟疑了一下,有些恍惚地脱口道:“郡主,伞带来了。”
话一出口,无来由地后悔了。
“辛苦了。”
安宛轻轻抚了抚她被雨水打湿的后背,本想说先回去换衣裳,但当萧景行的影落在眼中时,未出口话又落了回去。
“既是如此,宛宛,你便先回去吧。”
萧景行这般道。
此言落入耳中,安宛眼眶不由一涩。
若是他开口挽留,无论是何理由,她都不会有丝毫踌躇,可他却……
于是她在自己未曾意识到时赌了气,冷淡回应了一声,转身欲离去。
“宛宛。”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一时不想回头,可是待几秒之后还未听见他的后话,只能犹豫着侧了半张脸。
“如何?”
“可否与我换把伞?”
不知他是否听出了她的故作冷淡,语调中隐含的笑意更盛。
安宛转过了身,视线放到他举起的乌伞上,那是从未见过的式样。
萧景行直直上前两步,托起她的手,将伞柄递到她手中。
安宛的手还虚虚拢着,反应不及,在他松手间与他指缝相擦。
粗糙触感与温度一同掠过。
她的手有些不自然的张开一瞬,又很快收起,下意识想留住那抹触觉。
“我这把伞面更阔一些。”
他这么解释。
安宛却忆起了他们初见不久后,他在窗棂上留下的各色物件,多是他自己做的,他总有那么多巧思,那双手也灵巧得很。
她的眼神柔柔的,轻晃了一下手上的伞。
这定是他自己做的。
她明了,并未再问什么,萧景行也只是笑而不语。
那把伞确是他自己做的,从伞骨到伞面,从穿线到上油,每一道花纹都出自他手。
安宛接了伞,示意青蔲将本带给她的伞给他。
青蔲捧起伞,他却没有拿,又轻轻唤了安宛一声。
这下方才起的那点气全散光了,安宛微微抿嘴笑了一下。
“又怎么了?”
“啊……路上小心。”
萧景行摸了下后颈,睫毛闪动了一瞬。
他的许多小习惯还是未变。
安宛点了点头,朝桥头缓步走去,青蔲连忙把怀中的伞塞给萧景行一把,跟上她的步伐。
萧景行立于原地,眼中女子的影蒙着一层缥缈,渐渐远去。
他本想说的是,等我。
可是临到开口,似是被什么塞住了。
宛宛等他的时间够久了。
从前在小院里,她守在摆满花果茶和糕点的石桌旁,一看见他,空茫的眼瞳倏然被点亮了,那缕星火也燎烧着他三年的日日夜夜。
他不敢去想她在将离开的那一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等着他,想把亲手编的络子送到他手上,终了载着满车遗憾离去。
每每想起,心上就泛起细微而密密麻麻的疼痛,有如蚁群在噬咬。
他并非不曾惶惶,他的宛宛那般美好,若是朝夕相对,能有几人不为之动心?
然他身负枷锁,一日不破,一日不得挺立于人世,更遑论与她比肩。
与契丹一役并不轻松,他为此负伤,卧床修养一月有余,时刻煎熬,不待全然痊愈即纵马归京。
过去即使他能收到安宛的消息也总是惴惴不安,忧她神思有恙,或是身子罹疾,也惧她……淡忘了他。
直到如今相见,他便了然:她等他至今日,至此时。
方才她怀里始终抱着一册书,他瞟见书名,悄悄压下上扬的嘴角,也在刹那定住了心思。
过去三年的岁月、千里的距离都没有斩断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而现在他已来到她身边,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去见她。
少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