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承哥哥你还替她解释!她定是故意不说的!”
少女尖锐的嗓音盖过雨声,自门外飘进来。
然后便见一抹靓丽的桃红,在满屋的晦暗里格外抢眼。齐雁玉径直闯入,身姿轻巧,步履如风。
“怎么一股药味。”她皱了皱眉。
章全脚底抹了油似的,拉着周从安溜出门去。
齐雁玉狠狠地瞪向我,“喂,我问你,你是不是要嫁永承哥哥?”
我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那你是不是对永承哥哥有意思?”
“什么意思?”
“你装,你就装吧!”
谢乾灵自门外阔步走来,此刻已是皇子的装束,紫绀色长袄随步履摇曳,搭配金銙蹀躞带和金镶束发冠,带有一点淋雨之后的潮湿。
齐雁玉走上前去扯住他的袖口,娇声道:“永承哥哥,我好不容易病好了,就赶来见你了……我让洛泱给你带两句话来着,我还以为她带到了呢!她定是对你有非分之想,才故意不说!”
我这才明白齐雁玉在气什么,赶忙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这些天太忙了,所以忘了。”
“你忙?你能忙什么?”
我无可解释,只好求助地看向谢乾灵。他知道我在忙什么,也知道我生了多重的病。如果有编谎话的需要,就由他起头吧。
而谢乾灵并没有解释的打算,相反,他专注地看着齐雁玉,语气很是温和:“雁玉,有什么话现在说也一样,本王都听着。”
齐雁玉扫了我一眼,又换了含情脉脉的眼神转向谢乾灵,正要开口,却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
“相思……什么来着?洛泱,你把那两句诗给我背一遍!”
我正要开口,齐雁玉忽又摇头。
“不行不行,明明是我要讲给永承哥哥的话,怎么能让你来说呢?”
好,我不说。
“可是……我不会背啊。”
……
谢乾灵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背诗做什么?只要是你说的,本王都乐意听。”
“真的?”
“难道有假?”
一个温和大方,一个盈盈欲笑。
我无视了眼前的郎情妾意,专注于自己的饭菜,埋头扒饭时,还顺带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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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齐雁玉一直待在谢乾灵的房中,至晚方归。
期间,谢乾灵的两个幕僚来找过我,围绕着“殿下与齐姑娘只是旧相识,但若要谈婚论嫁,仍以两邦和亲为要”展开了一番长篇大论。
再晚一些时候,齐雁玉从谢乾灵房中走出来,又来到我这里。
“你不许嫁给永承哥哥。有我在,你就没这个可能,知道了没?”
对此,我的回复是:“哦。”
再然后,谢乾灵亲自来找我。这回他不作任何伪装,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来了。伪装是为了避开孟韬的眼线,但孟韬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谢乾灵也是要拉拢我的,所以此情此景无需伪装。
“本王正妃之位本就意属郡主。齐家大姑娘有些不懂事,还望郡主莫要计较。”谢乾灵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的回复依然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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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乾灵走后,又派阿谯来给我传了一个消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刚才自己不说,可能是因为懒。这件事情听起来确实有点费口舌。
“剑南新派了使臣,名字叫……嗯,裴颂,今夜抵达嘉陵江彼岸,明天就到咱们这里了。四殿下明日要去迎接,到时会与侯爷、裴使节,还有我大邺的使节宋……什么来着?哦,他无官无职,那就宋公子吧,总之这一群人会一同来阆州。郡主身子不适,是否留在州衙歇息?”
谢乾灵走了,影响我睡眠的因素就少了一个。于是我欣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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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哥要来了呀。”我喃喃道。
这天很晚的时候,我还在被窝里辗转反侧,看着静止不动的屏风和枋梁,油灯投射的大片暖橙色一点点暗下来。
“二哥哥?郡主是指裴……”
碧环不知道裴颂的官职也正常。我补充道:“侍中。”
碧环张大了嘴巴,“这么高的官?侍中得是几品了呀……”
“正三品。”
“裴侍中出身青屏书院,又官居要职,叶氏一党想必视他为眼中钉啊。”
这要说回两年前。
名字后面带着“书院”二字的,一般都是民间办学。青屏书院亦然。两年乃至更早以前,青屏书院名声不显,只是一个寒门子弟读圣贤书的场所,偏僻山林,无人问津。
同样是在那个时候,我也只是一个还未出师的匠人。青屏书院的翻修和扩建,是我师父唯一不收钱的活计。我和青屏书院众人的关系不像是东家与佣工,反倒更像朋友。
后来事情有了转折。自我被寻回剑南王府的那天起,青屏书院得到了父王的青睐,不是官学,胜似官学——正儿八经的官学已然荒废几十年了。书院里的弟子个个踏上仕途,青云得意。一切的一切,只缘于我在父王面前提及了“青屏书院”四个字。
话至此处,我突然明白过来,“我当时帮了青屏书院一把,算不算是得罪了叶氏呀。”
当时碧环还是母妃的心腹,多少知道一点,“是。以前太妃只把奴婢当个传话递东西的工具使,奴婢知道得不多。不过也能感觉到,太妃提起青屏书院时,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她顿了顿又说:“难怪郡主把信寄给裴侍中,原来他与叶氏一党早就是死对头。奴婢当时还以为,郡主凭的只是裴侍中和郡主的交情呢。”
我心中冷笑。交情哪里有利益来得可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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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哪怕谢乾灵不在,我也是睡不成觉的。
第一个来找我的是孟韬,时间是日昳,也就是我对外宣称的睡眠时间。孟韬走的还是窗子,这回落地很轻,没有惊动一个守卫。
“为了见郡主,在下可是苦练跳窗,现在已经能做到落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