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派热闹景象。
百姓们聚集在街道两旁,乘着这机会沾沾喜气,却也有不少别的声音,低声议论着。
“这大小姐是要过去守寡啊。”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混在人群里也算不得显眼,只是靠近那一片地方的人还是压低了声音才说的话。
“可不是嘛,太子殿下身亡,端王殿下又成了那个样子,皇后娘娘前几年又去了,哎……也不知道丞相大人是怎么想的?”
“真是可怜见的。”
窃窃私语随风飘至苏烟的耳旁。
她自幼习武,想要听到千里之外的声音都是轻而易举,更别提不过是几个百姓低声讲的话罢了,怎么可能会听不到。
但她又能做什么呢?
像苏酥那样弃一家人的性命于不顾之地吗?
尽管父亲待她们姊妹几个并不上心,但他毕竟是给予了她们一条生命的人,更何况还有一同长大的几个小丫头,她怎么可能会不管不顾呢?
她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
从丞相府至端王府的街道上,不过短短几里地,却让苏烟感到,这段路好似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高蹄大马高高仰头,马背上披着一段红绸,更是显得喜气洋洋。
喜轿内,红色喜帕遮掩住了新娘的面容,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地从里渗出,随着轿辇的晃动掉出。
嫁衣宽宽地搭在她身上,有点松弛,显得并不怎么合身。金线所绣好的凤鸟有些褶皱,它的眼睛好似闭上,无端添了几分怨气。
苏烟端坐于这不属于自己的喜轿内,眼前一片红色,她默默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喜庆声响,不由得出神,渐渐地回忆起她与苏酥的过往。
尽管她与苏酥为一母同胞的姐妹,但是说实在的,有的时候,她甚至可能还不如一个外人了解苏酥了解得多。
苏酥作为丞相府的大小姐,自幼时便展现出来了无人可比的才华。
十二岁出口成章,十四岁一曲惊华舞艳绝世人,容貌更是艳丽得逼人,耳边听的皆是夸赞与追捧。
而苏烟,则是充当着她的小跟班的角色,经常默默无闻地跟着她,有的时候,其他的小姐们甚至会将苏烟当做丫鬟,随意地使唤。
若不是出了当初的那种祸事……
她也不至于与苏酥落到个无话可说的下场。
而这几年,苏酥性格愈发的不好,现在竟然能做出违背圣旨的事情。
苏烟闭了闭眼,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好似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她缓了缓神,攥紧拳头,脑海里各种念头飞快地涌上又落下,试图从苏酥与她的那几次少数见面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尽管苏酥也曾跟她说过,她爱慕端王。
只是那端王……
苏烟垂下眼来,指甲轻扣着嫁衣上绣着的金线,无数个念头反反复复地在心中来回出现,心里愈发地喘不过气来。
据那百药谷的谷主所说的,端王身中剧毒,已是无力回天。
尽管她也与那位谷主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同在江湖上走,还有蓝泊经常向她传递的消息里,她还是清楚百药谷一向的作风与实力至上的。
如果连百药谷都这么说了的话,恐怕对方的真实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一些。
苏烟闭上了眼,轻吐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到了现在,也不知道她是该庆幸苏酥从这段注定死亡的婚姻中逃走了,还是该难过自己将注定要当一辈子的一个……替代品。
苏烟胡思乱想着,抬起手,随意地抹去了脸上沾着的湿润。
音乐声弱了些许,喜婆尖锐的声音从喜轿外传了进来,清晰得很。
苏烟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然后站起来,弯下腰,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
她的脚步走得很慢,却又带了几分坚定,不断地迈向她未知的命运。
……
苏烟直至要入洞房的那一刻,脑海里还是浑浑噩噩的一片,她不清楚她是怎么走过来的,怎么拜了堂,怎么敬了酒,怎么成了亲的。
深夜的露珠从房檐上滴下,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直至被夏暖扶住,对方身上的温暖通过接触的衣衫传递过来,稍稍地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她才发出喟叹般的一声,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夏暖的胳膊。
“嘶。”
小丫头低声惊呼了一下。
苏烟回过神来,甩了一下脑袋,眼眸缓缓聚焦。
“小姐,您没事吧。”
听见夏暖亲切而又充满了关心的语气,苏烟的眼角忍不住传来些许酸涩的感觉,她眨眨眼,努力用着轻松的语气说话,拍了拍小丫头的手,说道:“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罢了。”
听闻这话,夏暖不满地小声嘀咕,说道:“还不是大小姐惹的祸,现在却让您来收拾这烂摊子了。”
苏烟赶紧掐了小丫头一把,用的力气但也不大,倒是让小丫头眼里变得泪汪汪的一片。
“快别瞎说了!”苏烟语气里满是警告,她说:“现在我们是在王府,可不是相府,哪能胡闹着玩呢?”
“知晓了。”夏暖回答,不过似乎还有点不服气的样子。
但她看着自家小姐瑟瑟发抖的模样,不由得嘟嘟唇,小声嚷嚷,“本来就是嘛。”
苏烟没听清楚,问了一句:“什么?”
“没什么。”夏暖否认,她说道:“要不我去帮您弄点热水吧。”
“不用了。”苏烟拒绝了,她说:“王爷一会儿就进来了,要是有了热水,那又算是怎么回事?”
夏暖说:“他不是……看不见吗?哎呦!”
苏烟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小丫头的脑袋,“我不是说了吗?这是王府,不是丞相府,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苏烟脸上带了几分怒意。
夏暖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幅样子,一时被吓得险些丢了魂。
苏烟看见夏暖害怕的模样,心肠顿时又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