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雨今天是晚班。
快递站内货品堆积如山,但干活的就几个,她很快就累得喘不过气,最后一次搬运时甚至崴了下脚,直挺挺跌在地上。
同事吓得赶紧拉起她:“你去休息吧。”同事脸色也不太好,说话时咳了几声,但行动尚算便利,把邱雨扶到一边坐下就回去工作。
邱雨弯腰,额头抵着膝盖,人小小的一团。
脑海里嗡声乱嘈,像是要把思绪全部搅碎。
她很努力地吐气吸气,心脏却跳得愈发使劲。
不对劲。
邱雨定定神把脑袋支棱起,先看了眼来回忙碌的同事,再掏出手机,点开拍摄软件,镜头错开那寥寥几个人头,录下满屋子的快递盒。
以前晚上这种时候,城中村的许多居民都会过来拿快递,忙起来还会排出好几列队伍,但最近人数肉眼可见地变少,过来的也会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除了报取件码,根本不会再多说话。
“……最近大家都保重身体吧。”她说话时,嗓子毛毛剌剌,隐约作痛。
等再回岗位做了会事,疲倦感又渐渐来袭,邱雨撑了一会实在受不了,找主管告了假,蹒跚着回到家。
她打开路上买的面条,面对油汪汪的汤,突然觉得恶心,强撑着嗦了几口,竟然跑去卫生间呕吐。
不过这一折腾,倒让邱雨脑子清醒了点,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面喝一面剪着出门后拍的素材,又与尚未发出的做饭视频接到一块。
然后,传送平台,开始编辑标题与简介。
或许是思维意外地活跃,邱雨道很轻松地摘取了标题的关键词——快递站、分拣员、一人食,而在敲打内容时,思考再三,把自己生病可能需要告假的消息一并写上。
这样应该符合郁霏的要求了,她满意地点点头,点击发送,等看到成功标识后松了口气,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肩颈也开始酸疼。
得睡觉了。
邱雨扔开手机,打开油汀钻进被子。
冬夜的风在窗外哐哐地刮,室内温度也跟着往下落。但二手油汀制暖效果堪忧,也更费电,开了一会便也给关了。
朦朦胧胧里,她缩成一团,不知何时失去知觉。
第二天,闹钟翻来覆去地响,邱雨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摁掉了又继续昏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骨子里腾起的抗拒终于把她拉出了黑暗的泥沼。
邱雨醒了,但感觉肺腑灼烧得难受,只能眼睛勉强撑开,侧卧着瞧向地面方向。
看不清现在的时候,阳光惨淡地落在尽头的厨房玻璃上,析入屋内便更显稀薄,那虚浮的光晕里夹杂着玻璃的斑驳,让附着在视网膜上的影像也显得虚幻起来。
邱雨狠狠闭上眼,伸手往枕头下边去,却没控制好力,直接把手机给扫了出去。
就听水泥地面传来咚的声响,震得人心颤。
她慌忙撑起身去捞,结果眼一黑重心没稳住,也顺着往下坠。
这一次摔得不比昨晚,脑子里雾蒙蒙的,身体压根来不及反应,皮肤压住磨砂般的水泥地面,拖曳出好些片血痕。
可就算是痛感往神经传导,也挨不过从头到脚的酸胀与发烫,邱雨索性不动,在地上抱着膝盖蜷了好一会,才去拨拉手机。
祸不单行,明明屏幕看着完好无损,可怎么戳怎么摁都没动静,看来是刚才那样毫无缓冲的撞击让它彻底宕机。
邱雨睁着眼睛,先是一阵迷茫,而后慢慢的,或许是病痛侵袭,心里不由自主地泄了劲,颓丧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要把她淹没。
突然就没有任何想法了。
邱雨把被子从床上扯下来,如同蚕吐茧子一般,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潮湿的眼睛。
这间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就连只有仅存的两粒布洛芬,都是她前几天在附近药店排队与人分着买回来的。
为什么活得这样辛苦,却永远这样倒霉?
好似过去种种挫折与不快都在病痛的折磨下放大,邱雨只觉得自己走入了人生的死胡同,无论她怎么努力地去找出口,得到的都是一堵墙。
一堵冰冷且坚硬的墙壁。
如果这样的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是不是只有死,才会成为她能解脱的唯一方式?
死……
邱雨一般不会放任自己潜入这样黑暗的深处,可或许是现在从体内得到的反馈真的过于难捱,以至于让她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如果……死……
内心深处突然掀起浪潮,邱雨一惊,仅剩的理智趁虚而入,疯狂喊停。
迷茫的眼底终于渐渐凝结了一丁点光。
她手脚并用勉强爬起来,捏着两枚药片吞进肚子,然后重新躺回到床上。
天花板从白变暗,脑子在药效的作用渐渐泛空,邱雨重新阖上眼。
人一旦生病,总会梦到些奇奇怪怪的影像。
无序的画面一帧帧掠过,再定下,邱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眼熟的屋子里。
脚下是灰扑扑的地面,不等她细想到,肩膀被人重重一搡,身体随之跌倒。
飞扬的尘土呛进口鼻时,眼前压下一张男人的脸,恶狠狠地笑着:“敢打我?”
邱雨还记得他的姓氏——郝。
她忍不住哆嗦。
明知男人只是思绪紊乱下投射出的影子,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铺天盖地的恐惧还是让邱雨有种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的错乱。
可神思无主间,一个名字也就此闪现出来。
骆鸣。
仿佛救命稻草一般,邱雨中邪似的一遍遍地念及他的名字。
他会出现吗?
不,应该要问,在她第二次推开他,他还愿意出现吗?
哪怕,是在她的梦里。
邱雨突然心中大恸。
不会的,他不会出现。
她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眼前的屋子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
而就在此刻,从不远处传来哐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