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茂密的山林中,云雾缭绕,小雨沥沥,原本平静的山林深处突然响起一声嘶吼。
渐渐的变成惨叫叠起,约莫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消散在雨中。
突然,林间一棵松树,剧烈摇晃,惊飞一群避雨的鸟,枝叶上的水珠细细密密,铺天盖地落下。
狼狈倒在树下的男人肌肉健硕,身形高大。但此刻垂着头,形容杂乱,俨然失去了反抗之力。
他左肋下方,右腿肱骨各中了一支箭,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沁入泥中。
“咔哒—咔哒—”
泥泞之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闲庭信步慢慢靠近他的方向。
男人从泥水中抬起头,看见一个清瘦的少年停在他面前,背上背着一把长弓,手里握着剑。
少年面色苍白得像鬼一般,身上的白衣沾满了浑浊的泥水,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完好,混着大片新鲜的血水。发丝凌乱,紧贴着轮廓,几乎遮住整张脸,唯一双眼沉寂静默,凌厉深邃。
他目光下移,看见少年腰间,鲜红一片,且那处与他几乎一样的位置,此刻露出一截黑色的箭茬。
年纪轻轻,箭术倒是不错的,两箭下来皆穿了骨,叫他失去了行动能力。
男人目光落在那张弓上,阴着脸色,虚弱地笑道:
“小兔崽子,拉得动我的弓,有点本事……”
少年静静看他,不说话只是慢慢取下了身后的弓。
能有什么?他大概是最后一个死的,这人大约是要用这张弓勒死他罢。
他掀起眼帘,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想不到,也虞山五怪能遇到这样的对手。我死之前,能问问你师从何人吗?”
少年不语,双手握起弓挥高砸了下去……
卯时三刻,少年用剑支撑着身体,酿酿跄跄走到河边,最后精疲力尽倒在木桥边。
天边出现一抹光,朦胧中有一人慢慢朝这边走来。
终是扛不住,知春闭上了眼睛,疲惫昏睡过去。
*
卯时五刻,五里镇,一座阁楼中。
灰色信鸽落在窗沿,一位白头老者走过去,熟练地解下信鸽脚边的纸条。
看了一眼后转身,递给了桌前的人。
他从容道,“公子,镇中的玄衣客已全部出动,沿着您指的路,寸寸搜索,未曾发现您要找的人。但在西边的大路上,发现了一匹马,马鞍上有闻风书院的印。”
少年个子很高,一身黑衣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材,一张脸棱角分明,五官冷峻深邃,犹一双墨眸,幽深凛冽。
老人继续道,“还有一事,他们在璃河之畔的乌林发现了五个人,乃是江湖有名的赏金刺客,虞山五怪。他们伤残惨重,皆断了骨,伤了筋,如今尚未醒来。”
“他们极有可能和您的朋友有关,您看接下来您还要查吗?”
少年抬起漆黑的眼,“继续找人。”
老人点头,随后笑着道:“这不是难事,但您知道千息阁的规矩,一件事一个价钱。您给的钱,如今已然不够了。”
听完,少年低眉,平静道,“不过是钱,有什么所谓。”
他从怀里取出一块圆形红玉,递给老人,声音毫无波澜,“福禄钱庄,自取就是。”
福禄钱庄遍布天下,是一等钱庄。
老人接过,一眼认出这是上好的和田玉,红玉乃是玉中上品,几乎绝种。所谓“玉石挂红,价值连城。”
只见玉的四周刻了吉祥纹,中间是一个“宴”字,饶是老人见多识广也怔了一下,玉难得,人想必也显贵非常。
他当即道:“公子放心,千息阁上下,定竭尽全力为您解忧。”
“公子,那虞山五怪?”他试探着问,“您想如何处置?”
于他们这一行,给钱就是王,何况这公子给钱如此大方,他们自然能提供更多。
“他们定看过那张脸。”少年起身,闻言顿下脚步,“于你们若有用,便留下片刻。”
“若无用,杀了就是。”
老人躬身答是,将人送出门,回头就看到一个伙计在关门,他问:“关门做什么?”
伙计懵了一下道,“款爷,明日休假,您不是说今日也跟着放吗?”
老人焕然大悟,摸了摸怀里的红玉,拍了拍伙计的肩膀,皱眉道,“歇什么?财神爷来了。从今日起,联络千息阁各方暗探,全力找一个闻风书院学子,名为傅知春的人。”
伙计哭丧着脸:“……”
*
疼,全身上下,每一处都疼。
手臂那一处尤甚,此刻像火烤一般,灼烧得生疼,还被紧紧钳住,她动弹不得。
一如丛林之中,她与那几人周旋的无边困境中。
她捏紧了拳头,用力推了过去……
“咚—”
碰撞声充在耳侧,知春猛然惊醒,胸膛起伏不定。
微微镇定之后才看清自己的处境。她现在是在一个房间里,看位置,大约是楼上的厢房,布置清雅简单。
中间的方几上点了一炉香,清香袅袅,抚慰神经。
在她身边,放着一盆水和一张毛巾,全都染了红色,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哎呦—”旁边传来一声痛呼,她侧头看去,床边一个人扶着腰似乎摔了腰,坐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傅老板,您怎么还是这么粗鲁啊……疼死我了。”
是个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着粉白襦裙。扎着简单的发髻,几束头发披散在肩头。
她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水灵灵的。头顶的簪了两朵石榴花。脸上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透着一股子俏皮的劲。
知春疼得皱眉,“谢百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起身,不满道,“什么谢百事,要么百事通,要么谢无音!”
“哎呀,说来话长。自从没了你,摊子我都经营不下去了,日子有多苦你都想象不到,没办法只好离开程州到处走走看看。”
知春抿唇有些无语,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