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多难,她都必须满身荆棘地走下去。
在顾怜递给她手帕之前,青盐都没发现自己流出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睫毛上跳落,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谢谢。”青盐接过手帕,利落抹了泪珠。
顾怜摇摇头,也不多话,将她扶上马,两匹马齐头并进,走得慢慢悠悠。
因为迎着风,泪水很快就在青盐脸颊上吹干了。她深深吸了口气,城郊的空气中有淡淡的青草味,比宴春楼中浓郁的胭脂味清新许多。她更用力地吸了几口气,像是要将体内甜腻腻的味道清理干净。
“姑娘已经决定了吗?”顾怜手紧紧攥着缰绳,几乎快要将它嵌进手心里,垂着眸子不敢看青盐,只一个人闷闷出声。
“什么?”青盐转头问他,他额前的头发乖顺垂下来,遮住了眼睛,青盐看不清他眼中情绪。
“薛御史……”他不愿意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恰到好处地停下。
“久闻顾家三公子各有不同,其中排行老三的顾怜不近女色成熟自持,从不涉足风月场——”青盐拉长了尾音,“没想到背地里对青楼女子的情爱之事这样上心。”
顾怜偏过头看了青盐一眼,只是触及她的侧颜便收了目光。
“兵书难读,女人心更难读,顾公子可别妄想在这宴春楼里打一场漂亮仗。”青盐轻轻笑起来,眼里没多少情意,却把顾怜的世界闹得沸沸扬扬。
顾怜是个好人,他待人有礼,能辩是非,并没有因为青盐的身份而看轻了青盐。
反观青盐,只要见到顾怜就将身上的刺张开,企图给他豁几道口子。她始终冷言冷语相待,只是希望能够将顾怜激怒。她希望顾怜能够拔剑而起,撕开温润沉稳的面具,用万恶不赦的嘴脸告诉她,他就是陈金粟的走狗。
仿佛这样,她就没有恨错人。
青盐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心里最恨的人莫过于陈金粟,可他在青盐的世界里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鬼,是她此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打心眼里怕陈金粟。所以,她将这份恨牵连到顾怜身上。
这对顾怜并不公平,但青盐只是身居烟花柳巷的姑娘,谁会在意她究竟恨的是谁。
人间到处都是利益熏天,令她生厌。她转过头这才发现自己早就成了利益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她早该明白的,和自己扯上关系的,哪有什么善类。
“薛家和陈家关系紧张,在朝堂上已是剑拔弩张之势。姑娘芳名,已经在满朝文武之间传得沸沸扬扬。”顾怜没理会青盐的恶语相向,自顾自说着,“树大招风,姑娘若是已经下了决心,该早做决断,以免夜长梦多,旁生枝节。”
是了。
青盐心里的弦瞬间绷紧,顾怜必定是在自己身上有利可图,不然怎么会如此提点自己。
他想干什么?
让我早些与薛正田走得近,对顾家有什么好处?
若是陈金粟因此记恨薛正田,对顾家有何帮助……
这些问题一个个在青盐脑中闪过,她尚且没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城门已在眼前。
“就到这吧。”顾怜突然停下原地,深深看了青盐一眼,策马扬鞭向前驰骋而去,眼看着他束发踏马,夕阳的光在他肩膀上下跳动,青盐有一瞬在想……
或许,他真的只是好心提点自己。
不,不可能。
青盐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当即否定了她,曾被男人伤害过无数次的青盐再也不会掉进同样的陷阱里了。
如今,她对所有感情都持怀疑态度,顾怜无非是试探而已。
可青盐没想到的是,顾怜一语成谶,情况急转直下。
一连七天,薛正田都没有来过宴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