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扇子几乎可以称作她所有痛苦开始的象征。
上一世,青盐为了能够在花魁比赛中拔得头筹,走遍大街小巷为自己置办服装,甚至不惜卖了自己当时最值钱的几样首饰,花重金买下这把名贵美艳的扇子。
此时此刻,重活了一次的青盐又见到了这把扇子。
连珍珠宝石的位置都与她上一世买的那把一模一样的,这是一把独一无二的扇子。
她愣愣看着它,心跳猛地空了一拍。
为什么?为什么顾怜会买这把扇子?这把扇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空隙里?
一时间诸多问题席卷了青盐脑海,占据了她身体里的全部空气,让她猛地喘不过气。她站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步,香尘急忙扶着她坐下。
青盐眼睛盯着那把扇子,一刻不离,几乎要用灼灼目光将它点燃。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把扇子?
青盐仿佛入了定,目光直勾勾盯着它,莫名想起了更多。
为什么顾怜能在花魁比赛的时候只比陈金粟多出一两银子?
为什么顾怜会在一开始就让青盐远离沈春辰?
为什么青盐路过上一世惨死的地方,顾怜当即就能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无数画面涌进青盐视线,让她头痛欲裂。
她耳边响起了那晚顾怜对她说的话:“我怕的东西多了!我怕你想要离开我,怕我照顾不好顾家,怕我在乎的人会因为我一点点失误就离我而去,我怕一个人造整个灵堂,我怕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没有办法改变结局……”
改变结局?
一个让青盐自己都觉得恐怖的想法在脑海中诞生了。
顾怜,他或许……和我一样……
青盐当即起身,夺门而出。
她一门心思想要找到顾怜,她要问个清楚!不管顾怜是什么妖魔鬼怪,她今天都要对顾怜问个清楚!任由香尘在她身后怎么喊,她都全然听不见了。
她眼前全是顾怜的脸。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一直到方才顾怜支支吾吾地抛下她离开,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不由分说组合在一起,混沌而清晰地一次又一次印证着她脑海中的那个猜想。
回过神来的时候,青盐才发觉自己走到了宴春楼。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等她看清了眼前的画面,就是柳灵均正用鱼骨扇敲她的头,让她清醒点。
“怎么了这是?”
一片轰鸣声中,青盐终于听清了柳灵均的话,她用力吞了吞口水,努力遏制身体里正在翻涌的波涛,艰难发出声音。
“顾怜来过没有?”
柳灵均先是一愣,随即变了脸,终于还是要到青盐拜托她看着自己男人的时候了?
柳灵均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看她此刻魂不守舍,不忍心打趣她,随即说道:“今儿还没,以后来不来……就不一定了。”
今日没来。
他没来这里,他能去哪?!
青盐觉得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瓦解,如果她想的一切都是真的……
眼看青盐转身要走,心不在焉险些被门槛绊倒,柳灵均急忙上前馋了她一把。她看着青盐这副模样,撇了撇嘴,心里的担忧浮现在脸上,看起来像是嫌弃。
“你这模样还怎么去找他啊?你小心着点,现在陈家刚刚倒台,你又是顾家的媳妇,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你这样浑浑噩噩的,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柳灵均用鱼骨扇重重敲了敲青盐后背,希望她能从混沌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可是看起来,并不奏效。
“对了,前些日子沈公子来嘱咐过,托我给你带句话,让你小心着许榴花。”柳灵均压低了嗓子,在青盐耳边说道。
乐曲声很快就盖过了柳灵均的声音,让她方才的话随风飘散。
“许榴花?”青盐勉强提起精神回答柳灵均的话,“自从离开宴春楼,我就再没见过她了。”
“什么?”柳灵均吃了一惊,张大眼睛看她,“你先前去陈府的时候没见到吗?”
“陈府?”青盐眯了眯眼,恍然大悟,“你是说,许榴花当时攀上的高枝是陈府?!”
“是啊。”柳灵均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她没同你说?”
青盐摇了摇头,心里乱作一团。柳灵均方才的话,仿佛是在她原本就烧得正旺的火势上又浇了一桶油。
那双眼睛!
青盐眼前混沌的画面中,有一瞬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那双她曾在陈府看见的眼睛。
在那个上一世原本关着她的小黑屋里,有一双眼睛!
如果一切都如柳灵均所言,那么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
许榴花。
她猜的没错。
此时此刻,许榴花就站在顾怜面前,手上拿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刀。
方才顾怜想通了陈府上要杀青盐的人究竟是谁,便即刻启程赶到这里。那间建在书房旁边的小黑屋此刻已然空空如也,爬满了枯枝的窗户如今也大开着,任由冷风呼啸而过。
顾怜心里暗叫不好,恐怕自己来晚了一步。
或许前来行刑的朝廷官员也未曾想过,那间毗邻书房的像是石柱一般逼仄的小房间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这也给了许榴花活下来的机会。
听到身后有虚浮的脚步声,顾怜当即回头,用胳膊挡住原本要刺向他脖颈的一刀。
定睛一看,果然是许榴花。
她长长的头发乱糟糟垂在身侧,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身上已经瘦得不成人样,像是一堆骨头胡乱拼在一起,衣服几乎已经快要从她身上滑落。
许榴花发了疯一般向顾怜冲过来,依着顾怜的武功,原本挡住这一刀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奈何他情急之下忘了自己方才在监牢中刚被沈春辰伤过手臂,剧烈疼痛从伤口处传来,让他硬生生接了一刀。
他抬腿将许榴花踹翻在地,用手捂住腹部仍在流血的伤口,定定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