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经略安抚使府中正厅仍未熄灯,正厅内三人都等着苏其央归来。
“嗖——”的一声,一枚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向唐生青的胳膊。
石子上残存的力道渗透层层冬衣,唐生青立时捂着胳膊嗷嗷大叫。
“射术精湛,怎么之前还推脱自己不会射箭?”贾如谷知道来人是苏其央,笑着转身问道。
苏其央进屋时带着的怒气冲冲,被他突兀的一问岔散了几分:“我只会抛些小物什,不会用弓。”
“白姑娘,好端端地你打我作甚?”唐生青还捂着他的上臂,满脸的怨气。
“唐帅司不是说,城中的水井已固百年、当可高枕无忧么?”苏其央怒视道,“可方才铎辰鲜勒说他已经派人凿山体、阻井道!”
唐生青闻言后仿佛被人点了穴道,呆呆地看着她。
“此事也不能怪唐大人,山体地理大有学问,他又不懂。”胡宝枫为唐生青开脱道,“想必白姑娘也不懂此中门道,否则当日便能提出异议。”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不能、勿责于人。
苏其央只得将怒气憋回去,卸甲坐下:“那便等着北狄铁蹄踏破城门,城中人马俱碎吧。”
“如今之计,唯有先下令让百户备器物囤水,撑到援军来。”胡宝枫又问,“白姑娘,今夜地道之战可还成功?”
苏其央点点头,决定不再说气话:“攻城器具都一把火烧了,近期不用担心。没有云梯,也伤不了我们分毫。抓了个北狄俘虏,白灼从他口中审出来不日后会有人给他们送来作战铁甲。”
“那火烧的蒿草就无用了。”一直心虚不敢发声的唐生青气势微弱。
苏其央偏头瞄了他一眼:“可提前准备些铁水,铁甲也耐不住沸腾铁水。”
“援军......真的会来么?”苏其央转身去问胡宝枫,她知道胡宝枫对官道上的弯弯绕绕懂得许多。
贾如谷抢先回答:“放心,援军一定会来,只是来得会迟些。”
“贾公子为何这般笃定?”自从被告知贾如谷可能是皇城中的二皇子以来,唐生青对他的态度就好了许多。
“不为何,在下就是这般笃定。”贾如谷笑着回答。
现如今,他是父皇唯一的子嗣。任父皇再铁石心肠、再担忧韩将军的兵权,最后也一定会派兵前来。
否则等父皇驾崩后,大原江山必定要易姓。
.
北狄军营中唯一的牙帐,铎辰鲜勒所在的帐篷内。
铎辰鲜勒生气地一脚踢翻身旁的兵器架。
守营的一万人马中,死了近两千人,还被虏走三人,火势弥漫下竟是一个守军也没能活捉。
可手下之人却说守军偷袭之人不过一千出头。一千多守军,放火烧死了两千多北狄军,还全身而退。
云梯和投石器被守军烧得残破,粮草也被烧得只余寸缕。
前些日子,他才向父王讨了些铁甲,大概明日就到。本以为算无遗策,却没料到今夜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明日他只能再硬着头皮向父王讨些新的攻城器具和粮草,父王是一定会怪责下来的,骂他办事不利。
还有人给他留了张字条,上书:同室操戈、欺上瞒下者,天殄灭之。
字迹秀美隽永,应当是女子所书。
铎辰鲜勒心中窝火,找人前来:“再去问问那几个中原人,务必问清楚城里那个女人的底细。”
.
四日后。
北狄军掐断城外水源、阻断城外井道。
经略安抚使和提刑按察使一齐下令百姓用锅碗瓢盆囤水。
苏其央已经许久未回过唐生青府中了,直接住进禁军军营。
时辰到了,她掀起帐篷准备出城夜袭。
却见得贾如谷立于帐篷外,似乎是等了许久。
“你怎么来了?”苏其央有些愕然。
贾如谷的脸色并不好:“你不要逞强,偶尔回府休息片刻。”
“我知道了。”苏其央随口答应下来,又问他,“你又怎么办?没有药草,你还能活多久?”
贾如谷一愣,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大概数月吧。”
苏其央点头,向前迈步:“我会尽快击敌,待得撕出突破口,便可送信到京城、再催促下援军。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多活些时日。”
说完她便快步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
五日后。
上党城中,百姓日行起居一切照旧,不同之处也唯有水源的用度紧张。
上党城外,北狄王都中派来增援。攻城军需、铁衣甲胄、投石巨器亦在其内。
守军再次出城突袭,铎辰鲜勒连忙派兵迎战。
谁料守军精锐竟又从地道绕至北狄军军营后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才送到的粮草劫回。
这回守军也留下一张字条,上书十六字:“多谢友人雪中送炭,可解城中燃眉之急。”
铎辰鲜勒扔下手中长槊,猛掐人中,直觉得下一秒就要气得暴毙身亡。
“明日天未亮就攻城!”铎辰鲜勒恨恨地吼道。
槊枪上的垂缨落在地上,红得刺眼。
.
翌日,北狄军攻城。
照旧是投石器、攻城云梯、弓【防和谐】弩这老三样。
“这回给步兵穿上甲胄了?不过是改头换面罢了。”苏其央笑嘻嘻地探头朝着城下吼道。
铎辰鲜勒头也不抬,他根本不想理苏其央这人。
身穿铁甲寒衣的北狄步兵们再次登上云梯。
守军从城墙上倒出提前备好的铁水,倾泻而下的铁水快速将之烧为灰烬。
眼见着军中士兵被活生生地烫死,铎辰鲜勒终于忍不住,冷然地抬头看向苏其央:“也不知是你们的铁料多,还是我们的人头多。”
“是啊,我也不知。”苏其央如此回答道,俨然摆明了要耗到最后。
说话间,北狄军有弓【防和谐】弩手朝苏其央射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