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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3 / 6)

将欲扶起她,李微墨突然想起景仁宫那一幕,想起那药令他厌恶不已,竟还需以帕隔之,那自己身重此毒,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小邓子却急急忙忙跑来,身后跟着太后宫里的锦祥姑姑,二人跌跌撞撞跪下,小邓子颤抖着说道:

“陛下……皇后…万安!太后……太后娘娘恐怕是不行了!”

——

“锦祥姑姑说,今日申时,太后便说了些呓语,昏厥前还说……还说什么时日已尽!”小邓子一边跺着碎步一边解释道。

李微墨的脸色比景知煜还要急三分。

到慈宁宫时,太医已看过情况,谨慎地拱着手,“陛下,太后怕是,大限将至。”

“知道了,下去吧。”

景知煜挥挥手,命宫人都退至殿外。

太后已清醒过来,方才太医所说也悉数听到了,她留下李微墨,连景知煜也不得不出殿外等着。

太后眼角的泪水顺着鱼尾纹流下,她躺在榻上抚摸着李微墨的脸颊,从没有人见过这个平日里威严庄重的此刻慈祥的面庞,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也没能看到李微墨同样苍白的脸。

“予这一生,遇到过许多人,年少时见过权力的阴暗面,最后自己也陷入其中……其实,予倒是羡慕你们,荣呈的后宫太和谐了。予那时的尔虞我诈呐……在这宫中真是如履薄冰,皇宫从不乏死人,十几岁如花月的姑娘们亡的亡,堕的堕……那年我也不过双九,我的小四啊,都没来得及与娘亲见一面就走了,他们都说……说是周贵妃害的,枉我当初还想同她交好,他们说她心肠狠毒,皇帝宠爱她,宫人们一个比一个怕她,可我知道,她再骄纵也只配待在那个位子上,一个宫女上位,也敢同我们争……果真,我凭着母家,一步步登上中宫之位,她周氏再如何嚣张,也要向我俯首称一声娘娘,那时候我便明白了,帝王的宠爱真真假假,只有权利才是最有力的工具……”太后的目光变得狠厉。

片刻后又转为悲痛,“她的肚子不争气,受尽恩宠,在入宫的第八年才有了孕,所有人都恨她,却没人敢动她,只有如流水般的补品送进承乾宫,我知道她们在等,等我下手,那时有你父亲相助,我的确已掌握她谋害太子和小四的证据,准备待她产后呈上,去母留子——谁能想到,因为她食用补品过多,胎盘太大,生下皇子后便日日躺在床上,为人母后她倒是也收敛了锋芒,许是为了小皇帝吧,她唯恐我加害于她的孩儿,你父亲都在劝我,万不可动恻隐之心。而我的皇儿就于他之后诞下,那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现如今沂州王陵的八王,他十一岁那年,你曾随李尚书进宫,也是十一岁,予见你第一面就欢喜,又何况是熠儿,予的皇儿性子单纯,皇位并非是他最好的出路,宫里人人都因为他先天弱症畏他惧他,熠儿孤单地过了十余年,终于遇到了你……”

太后轻轻地为她理顺鬓发,满目伤神。

“犹记得你在予宫门口义正言辞地说:‘小皇子,别怕,我可以保护你!’予能看到他眼中的欢喜,当年予有意拉拢你母族,也进言为你和熠儿赐婚,曾几何时,你对予说,‘必将视小熠为此生挚交’”太后咳了几下,无可奈何地接着说道“予早该知道,你同熠儿再如何交好,终究只是知己罢了……到底是苦啊,那年瘟疫,想来你也刻骨铭心,承乾宫死了个遍,你救了小皇帝一命,代价是孤寂一生,可有想过你们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太后没想让李微墨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讲着:“可怜我儿天生孤命,那骇人的瘟疫真真要了他的性命……周贵妃死了,先帝呢,为了昭示他对周氏的垂爱,下旨为景知煜和宋家的姑娘赐婚,三年后完婚,官家图的就是宋家家大势大,可这也是本宫最忌惮之处。谁承想,这三年间小皇帝便登上了太子之位,又三年后先帝便撒手人寰……”她语速放慢,一字一句都是岁月沉淀的记忆。

“予忘不了,十年前纯元以太子妃身份入东宫,也是这样一个正月的夜里本应合家欢愉,你却在坤宁宫外跪了一宿,眼光灼灼地恳请予将你送入东宫,无关位份,只愿伴他左右。那时候宋氏一脉实力强大,予也需要一枚棋子来制衡。

“予对不起你啊……你父亲帮了予一辈子,予却害了你的一生。”

李微墨是独自从慈宁宫出来的,不知太后会与景知煜说什么,只记得走之前,太后的最后一句话:

“大抵你我一般,万般皆好,唯执拗,一切因此所得,必将为其所失。”

李微墨花费了十几年才将过往种种埋葬,现如今太后的蜻蜓点水就令她溃不成军。

执拗便执拗吧,人活着总不能不明不白。

——

人生第一次踏入慎刑司,这是李微墨从未见识过的幽暗、凄寒,她甚至能清楚地听到水滴声。

她命阿厌与狱史守在门外,自己推开了木门。宋逢月喜欢紫衣,现如今身上还穿着那件水绣绛紫裙,只是与往日不同,那裙子上满是尘土,裙角破破烂烂,在小臂上甚至能看到血迹斑斑。想来是用过刑了。

宋逢月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方矮矮的案台前,桌角残破不堪,案上摆着一支蜡烛,看起来已是油尽灯枯。

宋逢月听到了响动,回头时两人视线恰好交汇,她也不理睬,似乎是在等着李微墨发话。

“我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要加害于我?”李微墨平静地走到她面前,殷红色的裙摆在肮脏潮湿的地面上绽放开,显得格格不入。毕竟她本就高坐明台,不染尘埃。

宋逢月也站起身来,因着年龄的缘故,她比李微墨矮了一截。正欲开口,忽然想起两日前的审讯——

那时宋逢月浑身是血,双手被绑在木桩上,看上去奄奄一息。

景知煜一身玄色,命人将她泼醒后,步步紧逼,“今日朕倒是查出些不一样的。”她低垂着头颅,仿佛事不关己。

“你……不是宋继远的女儿。”

她这才抬头,开始打量起景知煜,少年帝王,能走到今天必然是有些手段在身上。

“我与宋继远是假,但与你这狗皇帝有仇,是真。”

景知煜拦住要冲上去的侍卫,自己一步迈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哦?我们有什么样的仇,我很乐意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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