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叹连连。
那摊贩见状,忙又出声安抚,拿起手边塞口的小瓷瓶,道:“我这里还有便宜些的小药丸,只卖五十两。不过只能用来解毒,而且须连服十日,保证有效!”
话音方落,便有人簇拥上前直言要买下;奇货可居,更有甚者开始哄抬高价。有前排的妇人被后排推搡着,颤声斥责摊贩利欲熏心:“祸难当头,你们却只顾吞饱私囊,良心何在!”
摊贩轻蔑一笑,倒批评起妇人的吝啬来:“命都没了,钱还重要吗?”
成琴置身事外,尽在一旁端看着。末了,不由发出一声从容感叹:“这么蠢的把戏,都有人信。”
然而江宁却道:“求生是人的本能。真正的灾难来临时,不见得你我就比他们理智。”
见他说完就要动身上前,成琴忙出手拦下。她瞥一眼摊贩,又转过头来,脸上仍是一派事不关己的悠闲自在:“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要做什么?”
“生财有道。他们利用人们当下对灾厄的恐惧,欺诈富人,剥削穷人,乘隙敛财——这不是邪门歪道,是什么?最苦的,永远是底层的百姓。”
江宁说罢,一个飞身翻进去,止住喧闹拥搡的众人。朗声说劝,揭穿这是场骗局。
一般老百姓,心中无数,哪里容易分清皂白。情急之下,更不知所措。
眼见煮熟的鸭子要飞,那卖药郎两眼一瞪,据理力争,当即叉腰质问江宁是什么身份,竟敢来他的摊子闹事。
“你说我是骗子,有什么证据?”
正当众人真假难辨,营营耳语之时,一女子沉静的声音自人群背后传来,字字分明,在琐碎辩议声中,听来分外清晰。
“证据就是——”成琴抬起手,将药丸捻碎在指间,从容不迫道,“你们以豆磨成粉,佐几味平常药材,搓成药丸,就胆敢妄称卖的是灵药?它根本就不能解尸毒!”
“要不要我再说出那几味药的名字?”
卖药郎干杵在原地,左右顾视,目光中有一丝谎话被戳穿的慌乱。只是仍梗着脖子,结结巴巴问向成琴:“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成琴淡然一笑,拍拍手回应道:“小女子不才,不过一介云游四方的大夫,靠着一身医术也算救过千百个病人,却实在看不惯有人打着医者的幌子,故弄玄虚,行坑蒙拐骗之术。”
“——不信?不信的话,咱们大可以打盆水来,给你身后的‘毒人’洗把脸,也好让他将脸上的妆给去了!”
众人方知是受了骗,当即上赶着要讨回银子。
推搡间,有一年迈妇人被挤出人群。她跌倒在地上,却是朝成琴缓缓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裙角哀声乞求:
“姑娘,你是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
原来,这名老妇的孩子亦中了尸毒,如今药是假的,她别无他法,只有向她求救。
成琴俯看着这个在她面前痛哭的女人,目光平静如水。就如同她看这红尘俗世的苦痛,好似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到不了心里去的。
然而她终究凝视着,仿佛亦在思量——轻微的不解,少许的疑惑,她在不知不觉中体味,积累沉默。
忽然,一人自街头踉跄奔来,高声大喊:“僵尸来了,快跑!”
只见大群行路摇晃的僵尸,面目狰狞朝人群压迫袭来。众人慌不择路,有的撞在一起,纷纷抱头逃窜。
江宁立刻口中念诀,意在定住僵尸群,然而寡不敌众,更多染上尸毒的人正汇集过来。
僵持中,他回过头,对静立在原地的成琴道:“还不快走!”
成琴垂下双手,便是深深看了江宁一眼,几步后退,而后毫不犹豫转身进了段府。
大门在她进入后被立刻关上,段家仆人上下一心,正在加固紧闭的府门,势要抵御僵尸的侵袭。
此刻,南院厢房。昏迷已久的沈清禾终于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榻前的段元朗。
“……表哥?”
沈清禾迷蒙中轻声开口,仍是一副虚弱面容,“我爹娘呢?”
段元朗无奈轻叹,只摇了摇头。
静寂间,沈清禾忍不住紧皱起眉,恍若疼痛地闭上双眼——家丁喑哑的嘶喊,倒地的丫鬟,空荡荡的府宅,还有那些狰狞的僵尸群,芸娘的泪水……
记忆如碎片连结,在那个森森寒夜,她的爹娘却始终不见踪影。不,沈清禾睁开眼,神色匆忙而焦灼,从榻上跌下,便是执意要去寻她的父母。
段元朗拦她不住,一路追至前院。眼见当下情状,立刻倾身扯过清禾的手腕,将目光从前仆后继抵住府门的下人身上移开,“现在外面正危险,你不能出去。”
沈清禾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一听说外头危险,心中更是担忧。段元朗招架不住她的挥手挣脱,好在人刚醒,脚步都是虚飘飘的,他索性心一横,转头环过双臂从背后箍紧了她,便是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去。
越来越多的僵尸群涌入大街。寡不敌众之下,江宁不得已拔出斩妖剑。
剑气将围堵在段府大门外的僵尸群震开,虽内里有人抵挡,门上还是破了几个大洞。
江宁趁机翻身守到大门前,正持剑与残余僵尸抗衡,一名衣着得体的妇人忽然从另一侧扑将过来。
沈清禾透过破损的门洞辨认出那妇人面容,忽然停止了挣扎,不由怔道:“娘?”
段元朗但觉怀中人霎时安静下来,不明所以一愣,循着她的目光向大门外望去。
却见江宁正以一敌众,与逼近的僵尸群周旋。
为不伤及这些染上尸毒的人,江宁愈发感到力不从心。横剑以剑气逼退眼前的僵尸后,又迅速转剑回身。眼看将要伤及妇人,沈清禾立刻大喊:
“不要!”
江宁循声一抬眼,分心之下,未能提防而被划伤手臂。一道血痕入眼,他挥动手腕,随即以剑柄撞开了那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