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县主的福,她们在各所司准备妥帖之前,便从旁门入正堂参拜。
林君瑜的身份不正统,只在门槛之外,一睹这位赐死她母亲的太后佛身,看得有些入了神。
她听闻朝堂内外,对这具佛身议论纷纷。
公主以太后原型修佛像,又以为皇帝祈福为名办了开光仪式,这其中说没有意图,谁也不信。
但这意图的面上,是为皇帝的龙体安康祈福的心意,十分妥帖,堵住了不少评议。
即使有反对者想揭穿公主的意图,也得掂量着是否先戳破面上的那层心意,弄不好,就是触犯天子的罪名。
公主天生是玩弄权术的好手,这双手,故意只是在政局风云外面趁热扇了扇风,没有真正伸入其中翻弄。
往后,肯定不仅仅这点风。
但此时,仅仅这点风也就够了。宗亲百官鼻子耳朵都灵敏的很,嗅到微变,捉不着影也能捕着风,正等着这股风,表忠心表关切,也趁此表明立场。
此前公主已同安王牵头,为名下几千户提供赋税的实封减赋,想来这次开光仪式,也会倡议其他功臣贵戚效仿,籍此笼络民心,也以此来试探那些皇室宗亲的态度。
朝廷势力扩大,民心所向正盛。
这样一步步的征敛,一旦发作,恐怕皇帝醒来,也难挽狂澜。
……
想到佛像背后那揽九天之势般的权重,林君瑜更觉得自己蝼蚁都不如。
“瑜姐姐,瑜姐姐……”
林月桐正一如既往地,在人前做出乖巧亲昵的样子喊着林君瑜。
林君瑜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我们去偏堂坐坐,用些茶水点心。”
林君瑜也做出长姐的温柔模样,与她相携进了偏堂。
一放下帘子,林月桐便对庵里跟着伺候的小尼姑说:“我这姐姐喜站不喜坐,多把椅子,小师太莫拘谨坐了吧。”
小尼姑一看正想推托,林君瑜早习以为常,只说是,她腿上有疾不宜坐,请师太就坐,莫负了县主一番盛意。
小尼姑虽受之有愧,也却之不恭,便谢了座,说小坐一会儿。
林月桐很满意林君瑜的表现,面上表情一目了然,似在向众人表示她待姐姐亲厚的很,看似刁难,也不过是为着姐姐考虑。
正“一派和气”,外头传来一声———
“恭迎太子殿下。”
林月桐精致娇气的小脸更加活灵起来,忍不住站起身半掀开帘子说:“太子哥哥今天来了?!”
几个同行的小姐看帘子半掀了去,忍不住拿起手中扇子挡住了脸,似挡住了期待的神情,唯独没挡住往外瞧的双眼。
林君瑜也忍不住想,这位太子殿下竟然会来……
东宫有储君赵翊,弱冠之年,涉政临朝年纪,也是涉政临朝的时候。
太后公主这样的动作,其他不说,拂了东宫的脸面是必然的。更甚的,今日与宗亲朝臣会于此,说不定还要密谋密谋,如何处置这位东宫之主,清除太后把政路上的障碍。
这当口,太子殿下想是不会来。
难道是公主有意安排?
公主太后早已太子架空的势力,控制了东宫,并摆到台面上来。
林君瑜看了眼林月桐,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太子临驾显然也是林月桐的意料之外,她知道的不比外面其他宗室权臣少,连她都惊讶于此,这其中是个什么究竟,也是难说。
不过既然来了,便是在场最为尊贵的人物,公主亲迎,姑侄并行而入。
这位皇太子,远远看着,也甚出挑,身量较在场护卫都高出一些,五官算明朗可辨。
比起公主华贵礼服加身,他似乎只是身着衮龙袍,素黄中微泛银泽,给那少年意气平添了些风流随意,倒也不减举止间的皇家威仪。
待他们入了正堂,她们也再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县主便放下帘子,回座与小姐们聊天。
她三句不离“太子哥哥”,爱慕之心溢于言表,几家小姐也听得微有羞色。
林君瑜也听得走了神,惹得林月桐调侃道:“姐姐是不是也觉得我所言极是。”
这话故意问来叫林君瑜左右为难,应“是”,显得她在林月桐面前痴心妄想,应“否”,又像落了县主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