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有理会,甚至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嗤讪,做完这一切之后,顾自大步离开。
若娢睡得很沉,她全身酸疼,根本翻不了身,只有手臂很很自然摆放在两侧,她上下抚弄了下,感觉到与皮肤贴在一起丝绸般的光滑和冰凉。
她喃喃了下,随之睁开了眼睛。
“杨妍姐。”
无人回应。没有任何声响。她以为自己会躺在医院,可这儿显然不是,这是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灰色的窗帘,灰色的电视机,甚至连天花板,都是暗色调。
她的目光由方才的朦胧变成诧异,她扫向四周,这里的摆设,只会让人联想到两个字,不安,或者惶恐。
若娢肩肘支撑,勉强坐起,在见到床头被人随意撒落的本子时,脸色大变。
她支在身侧的两只手臂都在抖,呼吸骤然缩紧,浓密的睫毛扫下一片阴凉。
她伸手拿过来,放在膝盖上,轻轻翻动起来,每一页都字迹泛黄,写满时间的气息,她指尖放缓,一字一句都舍不得略过,她的孩子,她的日记本,十八岁那年,被她遗弃在出租屋的日记本。
那段无人陪伴却充实的时光在她脑海里一幕幕上演,多久了,她没再回忆过。
她沉浸其中,眼眶中流出湿热的液体。连周身的静谧和黑暗都抛诸脑后。
翻到最后,是一张泛白的化验单,在看到右下角落款的时间时,她嗡地瞳孔放大,一年前……
忽然间,她头顶的水晶灯闪起,刺眼的亮光令她下意识捂起眼睛,待她反应过来时,身形颀长的男人已站在离她半寸的地方。在她手底映出恶魔般的光影。
若娢护住手里的本子,干净的面容立马垮下来。她这才想起,这并非是她第一次见这本子,之前,在严少聪的书柜里,她便无意翻到过。
“还装吗?”严少聪箭步坐到她身旁,手指张开,敏捷地掐住若娢手里的日记本,“不装了吧!”
“不要。”
若娢左手使力,却被严少聪一把夺去,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薄纸,三两下,便化作碎屑,若娢扯住他的衣袖,却被他退开,纸片被扬在空中,撕扯着她的心。
半倾,若娢将目光移到严少聪脸上,倔拗的眼睛通红无比,她这才意识到,他在试探她!
“娢娢。”严少聪环过她的腰,捏住她的脸与她对视,“你的孩子,在这里就一文不值吗?”
严少聪指节明硬,顿在她的胸口,“你告诉我,他就这么不值钱吗?”
他重复道,嗓音随着他的手势绷紧,不露声色的受伤。
“六年前,都是你的虚情假意,你的同情呢,你的不舍呢……那一年前,你怎么可以毫无留恋的杀死你的孩子?可以在打掉孩子后像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生活……”
若娢垂下脑袋,身体松懈下来,眼角的泪越来越重。
“你为了杨家人可以不要你的命,为了杨梓的孩子可以不管不顾,那我们的孩子呢?”
“你从来没有珍惜过他。”若娢嘴角溢出一丝凄凉,吼却发不出声,“是你从来都没有珍惜过他。”
严少聪眼睑微颤,瞳光黯了暗。是,他扪心自问,六年前年少无知,难辨轻重,仇恨在那个最该肆清放纵的时间将他们裹挟,以至每每见到她这张同杀人凶手一模一样的脸时,会不可理喻的疯狂。
“是,我没有珍惜过他!”严少聪回究半天,想起自己回国那晚,他举办的派对上,若娢自顾自坐着,那时他们已经两年未见,如果不是那次,他们也不会有那个孩子。
偏偏在他最自以为是的时候,是她背叛的起始。
他说完,便微倾坐回到侧边的沙发上。壁垒打破,一切又回到从前。
“所以,娢娢,你是觉得骗人好玩,还是耍闹有趣,还是,在心里暗暗高兴,从前对你颐指气使的男人,终于对你穷追不舍了?”
喜怒哀乐已经泯灭,留下的,是孑然不休的讥讽。
若娢一直低头看自己的膝盖,神色不清不楚。
“你走吧,让我回家好吗?”
就这样吧!这是娢娢对自己说过最多的话,从一开始,就是她的错,她以前听说过,幸存者偏差,而她倒霉的是,献出自己唯一的勇气,然后人生溃不成军。
“娢娢,你难道不知道,人做错事要付出代价?”严少聪烟瘾上来,他抽出一支,火苗轻燃,旁若无人般吞云吐雾起来,丝毫没有在意怀孕的若娢。
男人好看的一张脸很快堙没这缭绕的烟丝中,他的话,满满恫吓。
“你想干什么?”
“娢娢,一命抵一命,我要你最在乎的东西!”
严少聪吃软不吃硬,跟他好好说,尚有一丝回转余地,但是欺骗,简直是践踏他的自尊,何况,是他的孩子!
严少聪走到她窗前,白色运动鞋踩着洒落的片笺,线圈封面发出吱压的黏缩。
“严少聪,你别这样!”
若娢眼睛瞪开,她动作蹩拗,只能强忍探出左手,嗓音撕裂,“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动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