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孟看着面前的男子,十分疑惑,再次问道:“此话当真?”
鞮甲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回答却又十分的坚定,说道:“我不出宫了。我早就想好了,小乙长大了,我攒了些布币,给他娶妻用。”
夕阳的余晖,穿过窗台,落在鞮甲的面庞上。鞮甲身着便服,粗布的衣裳,掩盖不了他闪闪发光的坚毅。
鞮乙一时难以接受,凑近了哥哥,不解地说道:“为什么,哥哥?小乙已经成人,可以养家糊口了。母亲和哥哥多年辛劳,小乙怎么会不心痛呢?哥哥,回来吧!小乙会好好孝敬母亲和兄长的!”
鞮甲回抱了一下弟弟,又放开了他,仔细端详着长的高大的弟弟,一脸欣慰地说道:“是啊!我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真好啊!”
鞮乙听了这话,更是不解,问道:“可是,兄长,你为什么不肯出宫呢?为什么呀?”
看着鞮乙疑惑不解的模样,老夫人撑着病体,轻轻开口道:“小乙,让哥哥把话说完呐!咳咳咳咳……”
鞮甲和鞮乙担心母亲,一起上前,又是捶背,又是好生安慰。
鞮甲看着母亲,担心的直叹气,说道:“小乙,我攒的钱,只够给你成婚用的。以后,怎么办呢?再说了,我有手有脚,在宫中劳作,有什么不好呢?承蒙柔夫人,宫中还有叔姬太夫人的关照,还有殷嬷嬷照顾,我的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
小乙只得承受了现实和金钱的打击,默默地消化了这件事。他垂头丧气地点点头,仍然坚持己见,说道:“哥哥想什么时候回家,便什么时候回家。小乙知晓孝悌之义,今日在神主牌位和母亲,柔夫人面前发誓,余生孝敬兄长,不忘兄长之义。”
这倔强劲儿,不愧是两兄弟。
鞮甲笑着点点头,和母亲相视一笑。
鞮甲起身行礼,道:“不知母亲和柔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鞮老夫人笑着摇摇头。她还在病中,身体不适,言语少了许多。
鞮甲有情有义,把弟弟也教育的很好。这样的兄友弟恭,着实让人羡慕。
林孟感概颇深:同为兄弟,要是太子他,也能体会到摄政国君的苦心孤诣就好了。
林孟想起一件事来,便开口道:“老夫人,若是让鞮甲到太子身边去当差,你们几位,可愿意?”
鞮乙这次不再抢先发言,眼睛一转,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兄长。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说道:“夫人说的,自然是为了他们好的,自然愿意了。甲儿,还不谢谢夫人?做事情时想着夫人,千万尽心尽力!”
鞮甲果然行一大礼,口中言谢。
闲话多时,简陋的屋子里,一派和乐融融。
告假的时辰已到,鞮甲万般不舍母亲弟弟,也依旧回宫去了。
林孟一行人,也漫步而归。
小乙听母亲的吩咐,送林孟她们一段路程。
行至街口,不由得停了下来。
街口,一个年轻男子,正在与人纠缠,听他话里的意思,要把打来的猎物卖给店家,那店家欺他年轻,不肯给个好价钱。
小乙看清了年轻男子,惊讶地说道:“是他?”
小柳奇怪地问道:“怎么?你认识?”
小乙连忙回答道:“夫人,柳姐姐,他叫平仲,我和他的哥哥熟悉。我小时候,他的哥哥还多次送给我钓鱼竿呢。”
林孟点点头,说道:“我记得这件事。你还给我看过鱼竿呢。”
小乙笑了笑,脸色又凝重下来,说道:“夫人。他的哥哥,今年战死了。他的父亲躺在床上五年了,母亲也做不了重活。所以,他打些猎物,补贴家用。”
闻此一言,如何不让人叹息呢?林孟看着远处那个年轻的男子,他直性子的狠,翻来覆去只有两三句话,又忿忿不平又委屈,眼睛都要红了。
叹息一声,林孟对向二哥说道:“向二哥,你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他,那些猎物我买了。”
小乙忙不迭地替他道谢。
林孟笑着说道:“别急着谢。还有你的事儿。这个孩子,怎么就衣衫褴褛呢?你去他们家里问问,他家兄长战死,国君给的抚恤,发了没有?若是没有,你帮他去问问,帮他要回来。有什么困难,不拘何时,尽管来找我。”
向二哥和小乙口中称是,一起去了,一左一右,就把那少年拉到了一边,说话去了。
街上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散去了。
夕阳无限,只见袅袅炊烟升起,又有烟火平常之气,最是人间真味。
但愿此后的每一天,都是平平常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