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孟奉诏而入,入宫拜见母亲。
婆媳二人,浅言少许,继而拜别。临行之时,鞮甲又特来照面,故而慢行,偶过高台宫。
高台宫的门开着,让人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台阶上,坐着一位老嬷嬷。她的衣服虽然破旧,但却十分整洁,那张白净的脸上,一直毫无波澜。
林孟笑着对鞮甲说道:“你把殷嬷嬷照顾的很好!她看起来又干净又康健。”
鞮甲笑着低下头,回答道:“谢夫人夸赞。我只是尽心罢了。前几年,殷嬷嬷还不糊涂的时候,常常和我打听你的事儿。她好像很喜欢你。只是,她现在不大认得人了。”
是吗?大概,是因为同乡之谊吧。殷嬷嬷跟随先国君的继室夫人,先君的继室夫人,就是宋国国君的女儿。林孟也是丘城来的。
突然,又有了新情况,林孟暗道不好!
就这么一恍惚,没看紧伯阳这小子,他一溜烟儿就跑进了高台宫。然后呢,伯阳的姐姐也跟随其后,喊道:“子虎,你又欠揍了是不是?母亲说过,不要乱跑的!”
伯阳,字子虎,这个名和字,还是国君夫人关照的。
子虎捡起来一块帕子,放到殷嬷嬷手里。这才红着眼睛和姐姐解释道:“我帮嬷嬷捡东西的。”
两个孩子这么一闹,自然引起了殷嬷嬷的注意,她看着两个孩子,不知道是否听懂了童言稚语,竟然露出了甜甜的微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
殷嬷嬷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漂亮女子。然而,何期今生锦绣年华,尽托深宫孤寂呢?
鞮甲在一旁感叹道:“天啊!嬷嬷笑了!今个儿她一定很高兴!”
说完,鞮甲就去把两个孩子带了出来。
林孟带着孩子,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了殷嬷嬷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仍然呆呆地坐在那里不上不下。
哪里只有这这一刻呢?哪里只是这一天呢?就好像是她几十年的人生,没有人教她出路,除了这片土地,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还有她那几十年中,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生命中匆匆而过的生老病死,先国君的病逝,先国君夫人的郁郁而终,同行之人的离开和死别,或许都藏在她那颗跳动的心脏里,又隐没在她那麻木不堪的面容里。
林孟虽然可惜,却又默默无言。她本一过客,徒留一叹息。
出了宫门,两位幼童有向嬷嬷带回去照顾。林孟又入摄政国君府上,领国君夫人之命,处理一些杂事。
直至暮色四合,林孟才回到家中。哪知两位小朋友还没有睡下,缠着林孟又讲故事又唱儿歌,才把俩孩子哄睡了。
夜色四合,林孟才得片刻清净。却又听得,不知谁在弹奏曲子?还是她最喜欢听的那一曲。
林孟循着琴声而来,但见书房之内,一位仪表不凡的君子正襟危坐,轻拢慢捻抹复挑,流畅妙音恰如淙淙流水倾泻而出。
林孟屏退左右,静待佳音。
如此恰好之时,怎么一个妙字可得?林孟便轻轻跽坐在侧,安安静静地做个小迷妹,痴痴地望着他。
一曲终了。
弹琴的男子却叹息一声,说道:“可叹!琴啊!琴啊!你也寂寞多时了!我也是一样的啊!”
闻听此言,林孟不由得好笑,拉过子追的袖子,追问道:“夫君哪里就寂寞了呢?我不是陪着你吗?”
子追回握住夫人林孟的手,嘴角已经有了笑意,还要再压回去,强自镇定地说道:“我回来都几天了?咱们俩什么时候得了空,能够好好说话谈心的?哼!我还不如林克弟弟呢。”
怎么又扯到克儿弟弟了?林孟心道,这远隔山水呢,这话,不玩儿呢吗?
林孟空出一只手来,和子追玩闹,摇晃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笑眯眯的面庞,嗔怪地说道:“怎么又扯到克儿弟弟了?”
子追笑着制止了夫人孟儿的手,放在他的大手里握紧,轻轻地揉了揉,温和地说道:“和谈后的一日,我们俩坐在一起喝酒,他要我传达给你,说打仗是男人之间的事,让你不必挂怀。他还让我谢你,说好多计谋,都是你教的。”
这孩子,真的长大了。真是让人开心,又让人心酸。
心中有些感叹,林孟便熟练地伏在了子追怀里,暗自神伤。
可是,这样的情绪,只有那么几秒。
林孟的双臂,正被一双有力的双手钳制着,不由分说,就把她轻松掰扯过来。
被迫和子追四目相对,林孟看着他的眼睛,奇怪地望着他。
子追似笑非笑,耳语之言,轻轻出口:“我想要孟儿只陪着我,心里只有我。”
乖乖,老房子着火没救了吧这是?这怎么开始吃起飞醋了?林孟有些好笑。回想这些最近,是挺忙的,可能忽略了他。那就哄哄他吧。林孟笑着说道:“当然啦!我的心里有一个房子,只住着夫君一个人。克儿弟弟有的,夫君一定也有。”
秉烛夜谈,却话他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