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背后仍是竹林。
一个身穿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盘膝端坐在一张墨色茶几后。
晨光熹微下,只见少年目若朗星,朱唇皓齿,面目姣好比之少女更胜一筹,风姿潇洒更是远超世间绝大多男儿。
明姝着重看了他一眼,才发现这和尚竟有一双美丽绝伦的桃花眼。
嫣红的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泄露许多风华。
明姝咬着牙,悄悄瞪了那少年僧人一眼。
出家人本该引导人心向善,但这和尚只会让人想犯罪!
她自恃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放眼整个京城,能在容色上与她争锋的屈指可数。
可如今……竟被一个出家人艳压!
鹊枝悄悄拽了拽明姝衣袖,悄声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虽说衍国风气开放,不禁止未婚男女沟通交流,出家人更是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但这地方实在偏僻……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然而明姝没有这么多顾虑,甩开鹊枝的手,径直走向那僧。
“大师。”明姝合上手掌,对那少年僧人躬身一拜,“敢问大师,可是来此地做客?”
白衣僧人停下手中动作,抬眸望向明姝:“你怎知我非寺中僧人?”
明姝一笑,道:“凡禅露寺僧人,上至方丈,下至小沙弥,穿得都是灰衣僧袍,并无着白色僧衣者。”
白衣僧人低头看了眼自己一尘不染的僧袍,微微一笑,道:“此处偏僻,一般人断然寻不到这,施主可是循着琴音而来?”
明姝点点头,“不错。大师琴技高超,小女子特来讨教一二。”
“哦?好大的口气。”白衣僧人挑眉,“你且说说,要如何讨教。”
“说讨教,也并不很恰当。只是觉得琴声中蕴含的情绪过于丰富,有哀伤、相思,还有看空一切的肆意潇洒。后者本该与前者冲突,琴声却一点不显突兀,反而妙韵天成,小女子佩服之余,不禁好奇抚琴者的心境。”
白衣僧人淡淡一笑,眼波流转处,尽是顾盼生辉。
看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明姝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许多年后,明姝回想起这一幕,仍旧止不住的怨恨、惋惜。
怨恨老天爷把一双风流勾魂的桃花眼安在一个出家人身上,惋惜在不恰当的时间、地点遇上惊艳一生的人。
突听“铮”的一声,把思绪发散的明姝拉回现实。
“施主很有几分慧根。”白衣僧人复又弹奏起来,只不过此时的琴音已如白开水般平淡,“然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聪明虽是好事,过于显露却只会适得其反,真正的大智慧是懂得厚积薄发,这样的人才有资格笑到最后。”
明姝皱眉,重新打量他几眼,发现除姿色外,并无其它过人之处。
“敢问大师师从何处,为何要对小女子说这些话?”
言外之意,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面之交罢了,也配教训我。
白衣僧人似乎没听出明姝话里的讥讽,头也不抬,专注抚弄琴弦。
“施主,小僧从不与庸人废话。日后你回想起这番话,定要对小僧感激不尽的。”
好大的口气!
明姝正要与他辩驳辩驳,鹊枝却快步走至明姝身边,在她耳边悄声提醒:“小姐,我方才听见外面有吆喝声,许是夫人派人来寻。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耽误时辰夫人要不高兴的!”
明姝虽然心有不甘,但对莫夫人是实打实的怵,绝不敢轻易惹怒她,一跺脚,麻溜拉着鹊枝出了竹林。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白衣僧人才停下手中动作,双手放在琴弦上,淡淡道:“出来吧,人已经走远。”
话音刚落,一道挺拔的身影自竹林深处缓缓走出。
出来的是个身材颀长的玄衣男子,生得十分之俊美,狭长的凤眸线条利落,比之白衣僧人多了份不怒自威的气势。
只见他扫了眼明姝离去的方向,方悠悠来到白衣僧人对面坐下。
“你谨慎过头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就把你唬得不敢出来。”
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轻轻擦拭每一根琴弦。
玄衣男子冷冷看着他,“出家人说话如此刻薄,不怕死后坠入阿鼻地狱?”
白衣僧人轻笑道:“我是见她有几分慧根才好心提点,蠢人才不值得我浪费口舌。”
”你认为她很聪明?“
“至少不蠢。”
“可你说她不知天高地厚。”
“我说错了么?”
“没错。”玄衣男子微眯眼眸,“但在宫里,不懂得收敛锋芒就是蠢!”
白衣僧人微笑道:“她出身不俗,又却然有几分聪明才智,养成如今这般骄矜的性子实在情有可原。况且,她就算是个蠢的,你难道会恩准她不进宫?”
玄衣男子没说话。
没说话的意思显然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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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途中,明姝一直在思索,忽而想起什么,问纪映雪:“映雪,绝尘大师年方几何?”
“这我哪知道!”纪映雪瞪大了眼,“连名字我都只听说过,从未见过真人,哪里晓得他几岁。”
“那恩怡呢?她被绝尘大师诊过很多次脉,她总该知道吧?”明姝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她也不知道。”纪映雪摇头。
“我其实也很好奇,传闻中的‘圣僧绝尘’究竟是何模样,但我问过恩怡,她说绝尘每次给她诊脉都戴着锥帽,从未摘下过,有那么一层轻纱隔着,哪里可能看见长相。”
话毕,见明姝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口问道:“好端端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明姝收敛了神色,微垂眼眸,语气淡然:“只是遗憾自己好不容易与绝尘大师这样的高僧同在一所寺院,却无缘得见。”
纪映雪眼神顿时变得诧异,“你什么时候信的佛?我怎么没听姨母提起过。”
明姝“啧”了一声,十分无语,“你可真会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