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看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儿,心中甚是懊恼,叹道:“哭得这么伤心干嘛?你母亲巴不得离开这里呢,你何必再想念她。”
本来只是随口吐槽的话,可昭煦听了,竟然蓦地止住了哭声,虽然小脸上仍有泪痕,但黑溜溜的眼珠却一瞬不瞬地看着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乐了,吧唧亲了他一口,白胖的小脸蛋霎时出现一个鲜红的唇印。
“你这小孩,人小鬼大,想是见着姐姐生的美,一时被惊住才不哭了吧嘿嘿……”
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昭煦又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哎呀你怎么又哭了。”红衣少女正要颠颠他,蓦地发现他脸上起了好大一片疹子,恰恰落在唇印的周围。
“这是什么……”红衣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涂着血红色蔻丹的手指头,想戳戳他的小脸蛋,看究竟怎么回事。
“施主且慢!”
红衣少女动作一顿,抱着昭煦转身,看清楚来人后,狐狸眼微微眯起,眼神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流连,良久,才缓缓说道:“好久不见呀,绝尘。”
绝尘长身玉立,泛红的眼尾微微上挑,笑道:“茜裙施主别来无恙。”
茜裙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那张唇红齿白的脸上,仍旧停留在那双无论何时都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上,冷笑道:“你才是真的别来无恙,这么多年过去,跟个老妖精一样,未曾老过半分,始终是十多年前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绝尘念了句“阿弥陀佛”,道:“凡有所相,皆是虚妄。相貌乃身外之物,是最不值得提的一件,施主何苦执着于贫僧的相貌。”
茜裙瞥了眼地上的姬岸,嗤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用不着教训我,真正该被教训的人,你来迟一步没遇着。”
绝尘微微笑道:“一切皆有因果,天道自有评判,无需贫僧过问。”
“行了行了,别跟我打机锋。”茜裙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来这的缘故定是他,这孩子吵的我脑仁疼,就当卖个人情给你了。”一边说,一边将昭煦交到绝尘手里。
说来也怪,昭煦一到绝尘怀里,就渐渐止住了哭声,仰着头,一双水润润的黑眼珠再次一瞬不瞬地盯着怀抱他的人。
茜裙又被逗乐了,揶揄道:“我看这孩子长大后定是个好色之徒,小小年纪就懂得分辨美丑,长大还得了。”
绝尘垂眸与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对视,狭长的眼眸带着些许笑意,心中生出些许亲近之情,忍不住柔声轻哄起来。
茜裙痴痴地望着尽显温柔的绝尘,不觉呆了,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绝尘将怀里的孩子哄睡着后才将目光投向茜裙,在那双明若星辰的眼睛看过来的瞬间,茜裙如梦初醒,慌张避开绝尘的眼神,来到姬岸身边,伸出纤纤玉指罩在姬岸的头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姬岸就由人身现出原形。
绝尘冷眼看着茜裙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向来以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此刻却显得那么冷漠。
虽说姬岸并非人类,可说到底也是一条生灵,且站在绝尘的视角来看,姬岸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于情于理,绝尘这个“圣僧”都该劝阻一二,不要让茜裙赶尽杀绝。
可事实是,绝尘就是袖手旁观,明明眉宇间仍旧含着一股悲天悯人之色,眼神落在姬岸身上,却那样冷漠,仿佛在看空气。
茜裙看着地上手掌大小的明净光洁的石镜,惊喜地将它捡起来,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茜裙本就生的很美,这镜子又是上古灵物,其清晰程度非寻常铜镜可比,自然能一比一还原茜裙的美貌。
“哎呀呀,我竟不知,这妖物的原型竟是一面天生天养的石镜,可真是太配我了。”茜裙举着镜子,对镜子里那个娇俏明艳的少女笑吟吟说道。
绝尘淡淡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施主正值青春,将此物携在身上日常照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茜裙放下镜子,对绝尘眨了眨眼,说道:“你愿意把它让给我?”
“阿弥陀佛。”绝尘左手抱着昭煦,右手立掌于胸前,悠然道:“施主此言差矣,此镜乃无主之物,谈何让与不让?”
茜裙轻咬唇瓣,幽怨地看着他,幽幽道:“你别得意,总有一日你亦会同我一般经受情爱的炙烤,那时我倒要看看,你可还会像现在这般不解风情。”
说罢,不等绝尘回应,一转身飞入深不见底的峡谷,峡谷随即传来悠扬的回音:“你若想我,可来胤国都城找我,不见不散——”
慧岸上来时正好撞见茜裙飞入崖底,自然听见了这道回音,又见绝尘一人抱着孩子伫立在那,不觉有些尴尬。
绝尘仿佛看不见他扭扭捏捏的样子,神情自若地从怀里抽出一方洁白的帕子,一边擦着昭煦脸上鲜红的唇印,一边吩咐道:“把这孩子带下去,另寻一医僧来看看这孩子。”
慧岸轻声道了句“是”。
等到彻底擦干净后,绝尘才满意地将昭煦交到慧岸怀里,慧岸忙不迭伸手要接。
许是感觉到即将离开熟悉的怀抱,昭煦不安的扭动起来,等来到慧岸怀中,昭煦扭动的幅度更大,原本只是哼哼唧唧,现在直接放开嗓子大哭起来。
慧岸手忙脚乱哄着,一开始哄的并不得章法,只学着山下那些乡妇颠孩子的模样,一边哄一边颠,毕竟没抱着这么小的婴孩,颠的力道没把握住,直接把昭煦给颠吐了奶,还把襁褓中塞着的一个东西给颠掉了下来。
突听“叮”地一声脆响,竟是临出宫前黎糯塞进襁褓中给昭煦治疹子的药。
慧岸都要急哭了,他年纪并不大,才二十出头,因为办事得力才被派到师尊身边做事,如今当着师尊的面将事情办的这样糟,羞愧地简直无地自容。
绝尘倒没想那么多,俯身捡起瓷瓶,拔开塞子凑到鼻下嗅了嗅,忽地笑道:“我知道这孩子的来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