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了最大宗的布料之后,秦四奶奶想带两个丫头再多逛逛。秦夏粘着两个姐姐,喜欢跟同龄人玩,于是也一并跟着秦四奶奶。 秦琴很有种直觉,她们是不想当电灯泡,但是她没有证据,也就答应了。再罗嗦多两句注意安全什么的,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秦冬雪有口无心地答应着,转眼拉着秦四奶奶和静儿秦夏不见影子。 剩下明湛和秦琴两个空巢夫妇兀立街头,秦琴不知道干什么好了,她结结巴巴道:“那个啥,我们去买啥好?” 明湛道:“不是说要给静儿打对耳环么,去银铺看看?” 秦琴:“……也好。” 路上,他们竟然又遇到了云锦一次,这次她和一名青衣男子相谈甚欢,腰间的袋子瘪下去不少,看样子是终于卖掉了她的绣品。 金滩镇上的金银店,并没有打开门大肆经营,更不会像现代的周某福、周某生那样,派出一些穿着旗袍的好身材女子满大街的派发传单叫卖,相反地,门扉半掩,很是低调。要不是门口挂着一个写着“倾销”字样的布幌子,一不留神,就得错过了这个门面。 秦琴又开始好奇了,问:“怎么这地方的金银店不是打开门做生意的?” “你的问题真多,你到底是不是活在这世间上的人啊?” 明湛这话一说出来,甭管有心无意,总之就让秦琴成功噤了声。臊眉耷眼的跟着明湛进了倾银铺。 明湛低声对秦琴解释,从古到前朝,乃至本朝初立,皆禁止以金银为首饰,民间亦不许以买卖金银。至先帝,连续二三十年四海升平,五谷丰登,万国来朝,国富民强,于是才渐渐禁驰。渐渐有此为业者。 “这些倾银铺,主业其实是接了地方府州县指定的大银铺生意,代百姓倾铸银两成锭上缴。但他们自个儿没有银戳的。其余的,打金打银,也一并做的。” 秦琴听得入神,只觉新鲜,这么说来,这种倾销银铺,岂不是干的外包工作?看来层层外包这种套路,从古到今的人都在玩啊…… 她脑子里的“倾销”,也和这个“倾销”完全两样意思,就指着那幌子问:“这个倾销是啥意思?尽情卖货物么?” 明湛似乎忍耐了一下自己翻白眼,说:“倾为倾倒,销为销融。倾销,就是把金银融掉的意思呀。” 秦琴觉得自己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只见店面里只有三尺长的曲尺柜台,上陈列一些金光灿灿的首饰,最多的是长命锁,也有别的东西。但明湛跟秦琴说,这些都是假货,本地方言称“猪耳绳”是也。柜子对面,坩埚半燃,暗火明灭,旁的工具却是闲置着。 明湛道:“有人在吗?金刚老六,在不在?” 坩埚再往后,三尺见方的工作台后面,中年人移开了戴在头顶的玳瑁单孔镜,嘶哑着嗓音,显然久未开口说过话:“在呢。谁叫我?” 明湛道:“钱五爷的熟人,想打点儿金银?” 听到“钱五爷”三个字,金刚老六铁壳般的面孔上才裂开一丝笑痕,说:“您怎么称呼?想要打什么?” 明湛道:“一对银耳环,年轻小媳妇的。还要一个小银锁,给小儿子的。一个银钗子,给小闺女的。一对银镯子,给我奶奶。再来一个金的,看看是耳环好,还是钗子好,又或者是步摇?给我媳妇儿的,要越显眼越好。呐,这就是我媳妇儿。” 一边说,一边把惊呆了的秦琴往前推了推。 身不由己的往前趔趄,秦琴回身瞪了明湛一眼,道:“你疯了!来的时候不是说得好好的,就给静儿打一对银耳环么?” 谁让他数出水蛇卵那么长一串来的? 这会儿真是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而且,她要什么金子? 金刚老六沉稳地听着,说:“你要打这许多东西……那可得好好选一下样子。有合心意的花样么?” 秦琴急急地说:“六爷,您误会了。我们只要一对银耳环就好,款式要好的……” “你别听她的。她节省惯了。”明湛道,“我们家女眷多,这次都得买上。您倒是说得对,款式得好好选……可有册子可以参详参详?” 秦琴抢闸般道:“不用,不用!” 金刚老六一双突出无神的死鱼眼睛,一会儿转左边,一会儿转右边,看着他俩,脸臭臭地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本图谱“啪”的扔过来:“图册在这儿,您二位先商量好了,再找我说话!” 秦琴和明湛对望了一眼,门外传来秦瑟瑟的说话声:“珩哥哥,就是这里了。” 李壹珩和秦瑟瑟,相依相偎的走了进来。 一走进来,秦瑟瑟眼睛落在了曲尺柜台摆的“猪耳绳”上,眼睛“叮”的就亮了。兴奋地扯着李壹珩衣袖:“珩哥哥,你看,金子,哇……我早就想要个金项链了!” 李壹珩皱着眉毛说:“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只要一对耳环的吗,怎么现在成了项链了?” 项链比耳环要贵好多的。 秦瑟瑟变脸变得比李壹珩还要快,眉毛一皱,眼睛水汪汪的:“什么嘛……人家花的自己的私房银子,你这就不高兴啦?” 她不高兴,李壹珩立马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换,软软地哄着她:“别生气嘛,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们当然什么都要!项链,耳环,来个一套?” 秦瑟瑟这才转嗔为喜,笑靥如花的道:“珩哥哥,你对我最好了。” 打情骂俏一番,她才对金刚老六说:“项链,耳环,我都要了。” 很是有些发愣地盯着秦瑟瑟手指的方向,金刚老六还很认真地把死鱼眼睛转到了她身上:“你要……这个?” “当然啦。姑娘我赶时间,没耐烦等你打了。就要现货。”秦瑟瑟很是骄矜的说。 可是可是……那些都是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