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明灯下照千里,一月工期短半程。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六,正是完工剪彩的大好日子。 文兰河大桥落成了! 铁枝做骨,夯土为墩,云石为栏,四匹马车并肩可过,气派非凡。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 “我的娘咧,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文兰河上有桥了!” “以后我们就可以走路去赶集了!” “走路要花多久?” “听说走过去也就是一袋烟功夫不到!” “!我没有听错吧?那可太方便啦!我以后走亲戚可就方便啦?” 围观的路人,挤得两边桥面水泄不通的,忍不住畅想起未来。 “走亲戚方便,逛窑子都方便!” “嘿,老黑你咋说话的呢……” “你不想去小东湖开开眼界?” “你拉倒吧,我哪儿敢。我家婆娘知道了,非让我跪香不可!” “你想哪儿去了呢,我意思是说,把嫂子亲手做的那些个卤味、虾干、烤鱿鱼,卖给小东湖的贵客们。那些个腰缠金脚穿银的豪阔客人,随便手指缝松一松,都够我们三个月吃喝不愁。” “噢……” “咋地你满脸失望的呢?” “胡说!” “砰!” 过去,过河只能靠船,好多东西运不过去,出行也不方便。 更是滋生了虾霸这种败类,养肥了朱知府这种贪官。 随着今天的大桥落成,一切都成了往事! …… 金滩镇外空地上,香味传得老远老远,直盖过了大同酒楼的风采! 往日工人们放饭的棚子里,挂起了大红布,到处都装点得喜气洋洋的。人声鼎沸,今日大家都围着灶屋转,有人帮着洗菜,有人帮着杀鸡宰鸭,还有人不抬头不停手不歇气地收拾着流水价般送过来的海货鲜货! 冯晓也很够意思,自掏腰包,大宴全场。 很是有犒赏三军的意味! 有大财主撒钱,后勤大总管吴月桂两口子自然不含糊,麻溜利索订好了食材,做好了菜单——没错,跟着秦琴干了几次建房子建糖坊的大活儿之后,吴月桂学会了做菜单了! 不能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啊! 然后两口子撸起袖子,领着伙房里的人,热火朝天地干活! 等饭菜香味飘老远的时候,秦桂树领着十几个汉子,也把百八十张大圆桌给支棱起来了。都是往镇上借的,还借来一张大红布,往上首的桌子一铺,就有了主桌的味道。 秦琴很惊讶,问:“桂树哥,你做个主桌干啥呢?” 秦桂树比她还惊讶:“啊?让冯大人坐啊!人家堂堂朝廷命官,总不能跟我们一起没上没下的吧!——我得多嘴一句,我们这段日子,够没上没下的了。哎哟,那可真的是过意不去的。” 秦琴张大嘴巴,眼睛瞪圆:“他跟我们一起吃?” “那你得问他去!” 于是,秦琴还真的去找冯晓了。 在桥头的风水吉位上,冯晓领着卫家三杰,在祭鲁班祖师爷。 一切简单又隆重,不过是一块肉,一只鸡,一条鱼,三碗米饭,外加白酒一壶,一柱清香。 卫家栋念叨着:“祖师爷保贺,桥头坚牢桥尾顺,车水马龙通四海,平平安安到来年,一桥坚牢用五代。百年基业今日起,百子千孙福荫来。” 他念一句,冯晓跟着念一句,像模像样的。 拜祭完毕,他们转过身,冯晓才发现了她,眼前一亮:“是你。” 秦琴道:“听桂树哥说,你要跟大家一起吃席?” 冯晓道:“是啊。这段日子辛苦大家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冯有?回去拿酒了,今晚大家不醉无归。” 秦琴道:“我以为你只出钱请客……没有必要啊。”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不知道怎么的,走着走着,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冯晓说:“为什么没有必要?难道我掏了银子,还不能吃一口?” “……”秦琴觉得他在强词夺理,就说,“你是官老爷。我们不过都是些大老粗,跟我们坐在一起痛吃痛喝的,你不嫌丢脸啊?” 勾了勾唇角,道:“你不看看我们的邓大人,拿着银子,挂着监理的名头,索性阔佬懒理的。也就是今儿个上午来打了个鸽子转。官儿能做到那样,已经算是正确无比,是我们底下人的福气咯。” 冯晓垂下眼眸,长长的羽睫遮掩住了他眼底里的神色:“所以,你们这是不乐意见到我么?” 他这样一说,秦琴又感到自己有些过分,道:“不能这样说哦,被人听见了,会伤心的。桂树哥为了突出你,还特意铺了红桌布呢。我只是顾虑一下而已,你这样……再回到你的圈层里,会不会因此而受到困扰?” “秦琴,你不妨说明白一点你的意思。”冯晓的声调,有些往下掉,低低沉沉的。 秦琴叹了口气,她就是不喜欢冯晓这样,明明什么都明白,却偏喜欢叫她一清二白的摊在太阳底下说。这让她不舒服。 她说:“我的意思就是,你和我们一起走太近了。回头到了京城里,回到了你小侯爷的圈子里,会被人嫌弃你身上的土腥味。” 冯晓的眼睛,顿时蒙上了阴影。 他说:“是吗?呵呵……那你意思是,为我好?” 秦琴倒答不上来了。 她挽了挽垂落鬓边的碎发,说:“我不敢僭越。只做个提醒……至于该怎么做,还是大人您自个儿决定的。难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