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梅坐在洞房里,既忐忑,又期待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也是太焦虑了,不知不觉地,巧克力就吃多了…… 打了个饱嗝,外面传来丫鬟们的嬉笑声:“这么久还没有喝完喜酒,二爷那身子骨,能不能支撑到洞房的呀?” “如果支持不住,那可就好笑了。” “你别笑。里面那个可是狠角色。” “什么狠角色,进了我们家的门,还不是要立规矩。再说了,她娘不是个病秧子么,还能给她撑腰?” “呵呵,厉害了,不是她娘给她撑腰,是长劼县君给她撑腰!今儿个在前面,院子里的鹅卵石松动了,她落了地。太太想要教教她,都被县君护住了。最后反而是大少爷房里的静姝吃了挂落,如今人还在那边院子里跪着香呢!” 陈子梅听着这些八卦,倒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的。 听声音,外面伺候的,一共是四个丫鬟。 最早说话的那个丫鬟甲说:“都快要子时了,我们听了太太吩咐,一直没有送吃的东西进去垫肚子。会不会把里面那位饿坏了啊?到时候洞房不了,可就麻烦了。” 丫鬟乙不以为然道:“那你是听太太的,还是听她的?莲子,你可不要忘记了,你的身契在谁手里?你的月钱是谁发的?” 丫鬟甲明显地低落下去,嘟哝道:“听前面的人说,今儿个二少爷挺护着她的。” 丫鬟乙道:“我们家讲究的是个尊卑有序,孝顺和气。二少爷再护着她,能翻得过太太去?她只是个才过门的媳妇,太太可是二少爷的亲娘。行了,你别胡乱心软了,不是什么人都心软得起的啊。我们快点当差去吧。” 陈子梅听着,满心冷笑。 丫鬟丙突然道:“什么人?” 门外响起了陈子梅陪嫁丫鬟玉珠的声音:“几位姐姐辛苦了。我们小姐自从进了洞房之后,粒米未进。我刚才去熬了一点糖粥,给小姐垫垫肚子。” 丫鬟乙、丙、丁异口同声道:“不必了!” 玉珠道:“怎么不必呢?这整整五个时辰了,小姐一滴水都没有喝。这样下去,会把人饿坏了。还有……怎么洞房呀?” 丫鬟乙说:“我们家的规矩,新娘子进了洞房,下一口就是合卺酒,这中间不能再吃别的东西。你也不想你家小姐一进门就坏了规矩吧?” 丫鬟丙帮腔道:“就是咯。听说她今天进门就落了地,已经够不吉利的了。难道还要让太太更不高兴么?这样下去,只会让你们小姐越来越难过啊。” 玉珠迟疑道:“可是……” 丫鬟丁道:“没有可是。快回去吧。” 玉珠还不死心:“但是……” 丫鬟乙道:“没有但是。玉珠,你也是今天才进门的,是不是好言相劝你不听,非得我们来硬的?” 最后半句,已是直接的恐吓了,玉珠只得道:“那……玉珠多有得罪。这就回去了。” 脚步声霍霍,玉珠走了。 被她这么一闹,几个丫鬟也不聊天了,四散开去。 洞房里,只剩一片寂寥。 陈子梅一动不动地坐在新床上,表面平静,心里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定了定神,把掌心里藏着的最后一点巧克力,缓缓送入口中:“姐姐,你说得一字不差呢……” 咽下了巧克力,就好像把秦琴给的力量也吞入了腹中,陈子梅充满了力量。 门外响起了喧嚣的声音,有男有女,欢笑不已——新郎官来了! 随着喧哗声由远而近,夹杂着那几个丫鬟尖锐的吉祥话,陈子梅听见门从外面被打开,酒味扑面而来。 岑宇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笑意,坚决又温和:“行了,行了,今天闹也闹够了。我可是把三年没喝的酒都给喝完了……你们先回去哈……” 他正在驱赶想要闹洞房的人。 等了好久好久,久到陈子梅说不上来有多久那么久,旁人的声音终于消失了。洞房内一片寂静,因此脚步声格外的清晰,听着那轻盈敏捷的脚步到了自己面前停下,陈子梅的心跳越来越快。 低着头,白皙细嫩的小手收紧,把大红喜服抓出一道道印子。 一杆金秤挑开了她的红盖头,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岑宇长得白皙清俊,那张眉目疏朗的面孔被酒意染上点点粉红,陈子梅瞧得有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岑宇张了张嘴,惊讶一闪而过,也跟着她一起笑了。 嗤嗤笑声中,原本挺紧张旖旎的氛围,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岑宇道:“你笑什么?” 陈子梅也有些答不上来,只得道:“我也不知道,突然觉得好笑,就笑了。” 岑宇也没有继续追问。 俩人并肩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陈子梅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岑宇,觉得他的脸真是可爱,那么白的肤色,透出的粉红色泽自然,还带着亮。就连耳垂都发红了…… “别在意。”岑宇突然冒出一句,打断了陈子梅的胡思乱想,“嗯?” 岑宇道:“今天白天的事……别介意。我娘不是坏人,就是脑子有点……迂……” 他说完这句,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垂下眼帘。 陈子梅道:“你怎么好像做错事似的?” “在我们家,子不言父过。”岑宇道,“我跟你说这些,大不该……但我希望你们日后可以好好相处。所以我不想避讳什么。以后……” 陈子梅突然打断了他:“等等。” 她把墙角暖水壶里的热水倒了一半到新痰盂里,打开窗户,朝着外面一泼。数声尖叫,此起彼落的,几道黑影倏尔而起,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