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河水急,夜间潮涨,水势湍湍急流,朝河京方向奔去。 沈冽勒缰止马,眺向远处的长野尽头,隔着宽阔的大河,一队至少千人兵马从东北方向奔来,火光明耀。 他身后的无边田野上,已到的顺阳营士兵和徐城官兵一起,正在四处寻他。 大河水声滔滔,浊浪击空,沈冽回身估算路程,离极星山已至少二十里,没有再继续和这些官兵拉扯的必要了。 他一抖缰绳,调转马头,沿着河岸往上流快马而去。 戴豫久侯在石桥道坡外,听闻马蹄声后观望,瞧见来者是他,忙从山坡上跳下,飞快跑来:“少爷!” 龙鹰刹停,人立而起。 沈冽朝戴豫所藏身的山坡望去,没有其他人了。 “阿梨还在极星山上,她往高处去了,”戴豫飞速说道,“支离和聂小娘子已安全。” 沈冽墨眉一拧:“她还在山上?” “可能会翻过山岭,不过想要回来,得绕很远很远的山路。” “你护支离回城。”沈冽迅速调转马头,朝极星山方向狂奔离去。 顺阳营是熙州军区中,离徐城最近的驻守兵马。 兵营上下共三万人,此次出动五千,两千在旷野上找沈冽,三千进入极星山。 河对岸那一支狂奔而来的兵马,正是沈冽和夏昭衣的“老相识”,宣武军。 除此之外,还有一支五十里外的毕家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极星山山脚此刻如似灯火盛宴,一片辉煌,一具又一具尸体覆盖着白布,被从山中抬出。 阳平公主身着一袭明勾云凤细锦华服,外披五彩绣金缎面斗篷,发髻上珠簪奢华,仅一支金崐点珠桃花簪,其上珠子,粒粒皆是极品的南海贡珠。 徐城巡守令和徐城县令颤颤巍巍跪在她身前,她高高骑于马上,俏容冰冷,蕴着盛极的怒意。 一名士兵快速跑来,跪地禀报顺阳营的情况,还有宣武军快要赶到。 在这名士兵过来时,一座华丽轿子同时停下,侍女上前撩帘,李奕舒自轿中走出,同样一身华贵衣着,淡绿褐旋针拷花鹤氅,较阳平公主多几分端庄秀气。 她看了眼阳平公主,侧眸看向右手旁二十步外的丁县尉之子,丁二郎丁明志。 随着她的目光,身旁众人都朝丁明志看去。 在官府谋了份官职的丁明志快步走来:“郡主。” “死了多少人。”李奕舒问,声音温和悦耳。 “山上还在清点,死于北方长坡者,一百一十五人。” “山上和山下,竟不同?” “山下不知何人所为,山上杀人者,乃一白衣少女,一手银鞭,一手匕首。” 李奕舒一愣:“少女,银鞭?” “嗯。” 她下意识看向阳平公主。 坐于马上的天之骄女正侧首看着他们。 “是阿梨。”阳平公主寒声说道。 “不可能是她,”李奕舒走去,抬头望着她,“阿梨带着夏家军,现在在乌贤。” “我说是她就是她,除了她,几人能做到?”阳平公主声音变厉。 李奕舒不再说话,目光看向又被抬出来的三具尸体。 一百一十五人,这还只是山脚的,山上的,不敢想。 在尸体被一具具抬出来的同时,大量官兵正在入山。 遍山遍野皆是火把,每一处洞穴,每一道崖壁,都不得放过。 谷两刻钟后,宣武军兵马到来。 顺阳营来了五千人,宣武军来的是四千,统兵者为宣武军新擢升的副尉方西华。 他们一到,即刻入山。 方西华过来叩拜公主。 李奕舒看着方西华,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先五千,后四千,毕家军则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但一千肯定是有的。 前后出动上万人,如果山上的少女是阿梨,那好说。 如果不是,如此兴师动众,只怕皇上会龙颜大怒。 毕竟一个公主,她是没有兵权的。 这些兵营愿意出动,因为阳平公主说皇家颜面折损,要不惜代价找出支姓少年。 现在支姓少年没遇到,却招惹来了一位银鞭少女。 而眼下死伤这么多人,显然比之前要更丢人了…… 极星山作为明台县第一高山,熙州省第二大山,仅一万人入山想要彻底搜查,仍显不够。 极星山东南山脚是一片巨大坟场,是整个徐城的殡葬之处。 坟场往上是山内平缓空地,二十来亩的庄稼,郁郁葱葱,按时长大。 更深处是一汪阔达千顷的山内湖,湖水清澈明净,水为山泉降瀑。 夏昭衣此刻光着膀子,在湖畔清洗伤口。 左臂两处伤口,都是激战时被崖边枝桠割伤。其中一处较深,少说有半指。 除了左臂,腿上也有。 她用随身所带的小瓷瓶和药膏简单做处理,处理完伤口,再以湖水清洗,最后嚼烂几味药草,敷在上面。 激痛令她皱眉,不过此地不宜久留。 她穿好衣衫起身,沿着往内山的山道快速走去。 极星山整个山域面积,有五十个徐城那么大。 师父给她的舆图极其精细,一山一江一寺门,皆在她脑中鲜活。 极星山北面至少有两座帝陵,北山山脚少说有十座村庄,再往前五十里,便是魏城。 极星山山上有诸多荒弃的庙宇道观,其中一座当年最负盛名,叫月唐观。 道观后山有一座极星台,坐落于群山之巅,极目之处,手可摘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