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气清,暖日和煦,夏昭衣一身灰衣素衫,在路口停步。 前边桥头下去,是衡香最大的车马行市集。 人声鼎沸,嘈杂不休。 “这些货不行!送这些货一定得加钱!” “客官要去哪儿?这边这边,客官,来这边!” “这里出发去凎州,一个时辰后便要去了!要上马车的人快点!价格便宜!” “不不不,我不出去,多少钱都不出去,我只在衡香拉货!” “水运?水运我也有门道!价钱好说,绝对公道!” …… “二小姐,这里可真旺呐!”詹宁不禁道。 “赵宁之功,”夏昭衣莞尔,“她将宁安楼建在衡香,商贸往来,也带动了车马市场的兴起。” “若照这样说下去,便也是东平学府之功,因为东平学府在衡香落脚。” 夏昭衣笑笑:“走吧。” 穿过石桥,她才一下桥,便被好几个男人围上。 “客官到哪儿去?” “客官是运货还是自个儿赶路?” “哎哟,没看出来,客官是个小娘子咧!” …… 夏昭衣婉拒掉他们,迈入后巷,自后院进到这片市集最大的店铺。 听闻夏昭衣过来,店铺掌柜立即迎来:“大东家!王总管事提过一嘴,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夏昭衣正在看墙上字画,闻言回身,笑道:“近日琐事太多,王丰年恐忙不过来,又因此事要同你叮嘱不少,所以我便过来一趟。” 店铺掌柜的神情变严肃,认真道:“大东家,这事,看起来很难办?” “不难办,但会很累。”夏昭衣说道,朝詹宁看去。 詹宁立即上前,将随身带着的包袱放在桌上。 包袱正正方方,像是包裹着一个锦盒。 待詹宁将它打开,竟是整整一沓纸,砖头一般厚实,纸张是上好的品宣花笺。 店铺掌柜拾起一张纸来,一眼看去,目露惊艳,但是读完纸上内容,他无语住:“这……” “我需要将这些纸送去西北,”夏昭衣道,“至此之后,每隔十日,皆需派人跑一趟,直到我在珏州造好府镇,后续,会由那府镇刊印。” 店铺掌柜没看下去,不好意思道:“二小姐,这纸上内容未免太浮夸,这,哪有这么好……” “既是自己的文字,自己的纸,想如何夸,就如何夸。”夏昭衣道。 詹宁在旁抿嘴笑。 纸上内容确实吹得天花乱坠,吹中原人强,中原人妙,中原人无所不能,顶呱呱。 不过,这只是一小部分。 如二小姐所说,每隔十日要送一趟,那字词可是备了一大堆,都是特意雇廉风书院那些才子过来写的。 直言要他们拍马屁,夸家国,夸夏家军,夸男人,夸女人。 于是,这马屁怎么响亮怎么拍,拍得越狠,酬金越高…… 连八十老太还能舞双刀,空翻跟斗上马都给写出来了。 夏昭衣自袖中取出一张纸,推去说道:“送去这地址,那边会有人接应。” “好,”店铺掌柜道,手指忍不住又摩挲了下花笺,“二小姐,这纸,未免也太好了。” 一张花笺,似一张书签。纸张光润,质感十足,纸上还有若隐若现的纹络花样,澹雅精致。在特定光线下,这纹络光泽芒金细银,触感微凋,质感超一流。 不仅是设计精美,细节考究,这印刷浮凋之术更是绝佳工艺。 单张彷制,对于一些工匠来说,或许不难,可是现在,这厚厚一叠,乃是成批而出。 “比起他们,我们已经很吝啬了,”夏昭衣看向包袱里的已经印好了的纸张,“他们不仅印了一本又一本小册子,还免费赠鞋呢。” “赠鞋?为何?收买人心?” “嗯。” “这好办,那我们也赠鞋!不不,我们送衣服,送一点小干粮?” “哪能送干粮!”詹宁说道,“他们要收买人心,我们又不用。” “也是,”店铺掌柜道,“自家人还有那么多饿肚子的,没道理给仇人送饭吃。” “此事,便辛苦林掌柜了。”夏昭衣道。 “不辛苦,不辛苦!”林掌柜赶紧说道,“定要让最好的马和最强壮的信使来干这事!” 离开车马市集,没走多久,隔街传来敲锣声。 詹宁转头看去,道:“不知是那些赌鬼们跑来敲的,还是衙门里的官兵敲的。” “官兵吧,”夏昭衣道,“快午时了。” “方家那些人,要打这里经过吗?” “不知,但游街的话,应当会从人最多的地方经过。” 詹宁环顾周围,点头道:“的确,这片坊间市集最多,应是会从这里经过。二小姐,我们去看行刑吗?” “杀人,有什么好看的,”夏昭衣拢眉,抬头看向头顶蓝天,“其实,他们本可以不死。” 她在康库府窗外,亲耳听到丁跃进他们说,方家人进城,是为大开杀戒而来。 所以,这些人便不能留。 暗处之虎狼,永远当诛。 锣鼓声越来越响,震耳欲聋。 人群涌动,都往声响处去,哪里热闹,便朝哪处挤。 夏昭衣转身朝另一边去,多绕了些远路,进到北城一间不起眼的大宅。 大门内,几匹骏马抬首,骏马一侧的十个士兵们已整装待发。 以高舟为首的夏家军看到夏昭衣回来,纷纷叫道:“二小姐!” 夏昭衣冲他们笑了笑,转目看向另外一边的管驰、范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