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快马从大雨中奔来,在归禾建安王府门前停下。 门前第一时间有人迎来,替马上士兵牵马。 士兵戴笠披蓑,一下马便快步迈入大敞的建安王府大门。 他没有立即去找李骁,而是先去找蔡和先生。 蔡和阅完他所呈簿册,面色凝重,放下后,久久说不出话。 门外传来脚步声,蔡和抬头看去,刘蒙抬手收伞,倚在廊檐下,进来道:“情况如何?” 蔡和沉重道:“风力太勐,雷雨暴厉,归禾几大城府都受了重创,西南三镇已有千人丧命。民房倒塌百间,牛马死伤无数。” 刘蒙皱眉,看向浑身湿漉,还在喘气的士兵,温言道:“你先下去,切记喝几杯热茶驱寒。” “多谢先生。”士兵说道,告退离开。 大雨越来越凶,刘蒙走去书桉前,看着桉上簿册,道:“春日受创,难得是秋冬和来年开春。今年寒冬,归禾危矣。然小郡王当下仍磨刀炼铁,试图扩招兵马。蔡和先生,我们府库本已亏耗,眼下更没有钱财物资,去支撑这巨大的军饷。” “以小郡王之脾性,他不会善罢甘休,甚至……”蔡和没有说下去。 “甚至什么?” 顿了顿,蔡和看着他:“除非你我二人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否则,他甚至能割让土地变卖。” 恰逢一道惊雷降下,刘蒙睁大了眼睛。 他了解蔡和的性情,他不会无中生有,他能说出这样的话,绝对是李骁在他跟前有所提到。 而按照李骁的性格,他也干得出来。 李骁刚愎自用,狂妄嚣张,在李骁所想,如今卖出去的土地,他日一定有本事买回来,或者打回来。 可是,可是这不行的! 刘蒙喃喃道:“自古卖田卖地,有一便有二,称之为瘾。而速得到手的财粮,绝对乃小郡王所抵不住之诱,若开先河,你我都将危矣!且归禾,芝麻点大的封地,又能经得起几次买卖?且不说知情之人嘲笑我建安王府,便是归禾之民,民心也散。” 蔡和不语,抬手摸着胡须。 “支爷那呢?”刘蒙又问,“蔡和先生,支爷那的买卖,可有盈收了?” 蔡和无奈:“软磨硬泡数月,只得两笔买卖,所赚银两,杯水车薪。” 刘蒙长叹:“难啊!” 门外忽然传来动静,数人快步而来。 叶俊小跑着撑伞,遮在李骁头上。 刘蒙和蔡和见状,立即上前:“见过小郡王。” “有大鱼!”李骁一进来便道,“本郡王要去凌德!” 这么突然! 刘蒙和蔡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你们还记得那个钱奉荣吗,”李骁说下去,“田大姚对他的赏钱提到了三万两!还有那个小贱人,她也曾悬赏过这人!还悬赏过那人的下胙,不知羞耻的女人!” “倒是,有这么回事。”蔡和说道。 “如此听来,钱奉荣出现在了凌德?”刘蒙道。 “本王若是将他生擒,售之以高价,你们说,待如何?” 看着李骁大亮的眼眸,刘蒙心起忧虑,钱奉荣好武,身手极好,李骁未必会是对手。 一旁的蔡和心情却大好:“妙哉!小郡王,若真能拿下他,我们便有白花花的银两了!” 总比真去砸锅卖铁,割地换粮好。 “好!”李骁咧嘴一笑,皓齿洁白,“本郡王这便去准备,待雨一晴,我们即刻动身去凌德!” · 凌德在归德辖下,位于惊河、归德二州交接,虽是治下城镇,但地界之广,却堪比三个衡香。 东来的雨云暂未影响凌德,迈入凌德村野,所见绿草悠悠,还有成群挑着扁担,推着车马的劳工。 劳工们所挑竹筐空空,偶有几人有“货”,也是黑焦焦的土。 板车上面推着的,倒是偶见矿石,但色泽糟糕,值不了多少钱。 叶正下马前去打听,许久后回来,道:“并不是矿工,是去盗墓的。” “看来没有收获。”沉冽道。 “嗯,他们一连挖了半月,一无所获,雇他们的人自称是忠信军,因为没挖出东西,一个铜板也不肯给他们。现在,这忠信军往北去了。” 沉冽没听过这支兵马,但在凌德出现过的兵马,只有谢忠那一支。 沉冽敛眸看向远处不见首尾的人群,再抬头看向北面。 “没记错的话,凌德北上,可以一直到龙渊。” “嗯,李乾在龙担山有座双江行宫。” 叶正说完,忽然想起杜轩以前提到过,沉谙当初“死”的地方,就是在龙渊下。 “这片地方多帝陵,忠信军必还是奔着盗墓所去,”沉冽一扯缰绳,“走,我们去找他。” 入夜,在穿凌德而过的平邳官道位于河子观的下坡驿口处,忽然起了一把大火。 驿口的住馆驿署,连带驿站附近的客栈、茶楼,和周围的民房全部被大火吞没。 因火光在天边,沉冽带暗卫们赶至时,只剩一片连绵火海,且以极快的速度朝外面蔓延。 叶正和武少宁等人不想沉冽太靠前,在两百步外,便非要沉冽停下。 夜风呼号,除却万物在其中燃烧的枯荣之声,没有一丝一响属于人类的哭喊。 “静得出奇,”叶正看向沉冽,“应当不是意外,极大可能是先将人杀光,再一把火烧净。” 漫卷的火舌让天地燃出一片橙光,沉冽清俊深邃的面庞在火光下,多了层暖软的光泽。 他一动不动,黑眸凝视着大火,补充道:“烧净之前,能夺得应都夺光了。” “会不会便是那支忠信军?少爷,我们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