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头梅”,薛燕新俨然沉默无言。
薛莺早摇了摇头,自嘲道:“枉我两世为人,刚才竟什么都忘了。”
薛燕新突然道:“这一世究竟怎么过,姐姐想过了吗?”
她这句话是看着薛莺早的眼睛说的。
薛莺早记得,她的目光总是很清亮的,现在也一样,好像没有什么事在上面留下过痕迹。
禅家偈子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也许这正是薛燕新的写照。她看待事物全无机心,是非曲直,黑白分明。
薛莺早忽然有些羡慕她,这种最深的平静,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做到的。
薛莺早意兴阑珊,在薛燕新面前,她是不用伪装的,“我不知道。你呢?”
薛燕新默默的看着她,率尔答道:“我只要在姐姐身边就好了。”
“真好,”薛莺早此时的声音几乎如呓语一般,“我也是到今天才发现,碌碌一生,我竟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别人争夺什么,我也不管好坏,一门心思就同他们抢,抢到手了呢,也不爱惜,就随便一扔。照这么说,我真是全天下最蠢也最坏的人。”
她说出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却很坦然,薛燕新看着她,目光似乎流出一种类似于悲哀的东西。
“姐姐。”她轻轻的道,此时显得异常无助,似乎怕薛莺早一走了之,把她一个人抛下。
薛莺早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别害怕,燕新。我已经想好了,这一世,我只求活得痛快,而在这之前,我要好好找找,我到底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而你呢,也要好好找找,看看那些生活中除我以外的。”
薛燕新显得很为难,“可是……”
薛莺早认真道:“燕新,这是姐姐在求你,也是在命令你。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永生永世估计都偿还不清了。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
薛燕新本想说自己是自愿的,但却说不出话来,她沉默着,极轻微的点了点头。
送走了薛燕新,薛莺早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虽然刚刚说的很斩钉截铁,但实际上她的心里一片茫然,毫无半点把握。
想到她与顾宴卿、钟鸣鹿三人已经结不开的爱恨纠葛,更是难言,然而这三千红尘哪里又是真正的清净之地呢?
就这样想着想着,幽情春困,她一时睡着了。
薛莺早再醒来之时,外面已是桑榆既夕之景,她推说身体不适,便披了件罗裳单衣,趁菁莪、蓼莪二人去厨房,自己悄悄出去透个气。
天已沉沉,慢慢渲上妃色,显然异常美丽。一转庭院,虽都只是寻常景致,但经年未见,此时微风吹得茜纱窗,确然是珊珊可爱。
薛莺早一转身,就见程斐琢站在她身后,于是微笑着叫了他一声:“舅舅。”
程斐琢好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答:“不做什么,只是方才无聊罢了。”
他于是也不说话了。
此时日影不见,月将巡天,她仰头,只觉似此星辰非昨夜,萌生一种浅浅淡淡的情愫,想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说点什么。
她不在意传到其他人的耳中,重来一世,毕竟放肆得多。
薛莺早这样想,也这样做了,“您娶亲了吗?”
程斐琢才反应过来是问他,摇摇头,“不曾。”
“您有所爱的人吗?”
“没有。”
“那也很好,“她叹了一句,“可惜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只恨不能学圣人忘情。
程斐琢沉默着,薛莺早向他福了个身,含着笑,“是我失言了,就先不打扰您了。”
她提着裙摆离去,身影娉婷袅哪,此时是他眼中唯一一抹色彩。
那一刻的感情,是他自己都难以描述的。
薛莺早回去,随便吃了些榆钱糕,洗漱完了,也就解衣就寝,倒头睡下了。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打算去慈恩寺上香。高门大族大多崇佛,薛莺早从前算个异类,薛蕙自然痛快的答应了。
她没有带上薛燕新,只携了婢女,乘一小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