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这么个花楼,不仅能让楼里的人都识字,甚至还让她们都读书,有学识有见地。
这可背后隐藏的,就不只是让姑娘们更惹人喜爱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既然有疑惑,时渚也不准备自己光想,她想起康王朱蘅生前特别喜欢去花楼,不管是什么红秀楼还是烟柳阁,都是他常去之所。
于是把休息了一整晚的鞭子兄扒拉了出来,鞭子脾气还算好,也没计较她扰人清梦。
它仔细思索了下,朱蘅的确有说过一些关于烟柳阁的事情,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些浑话。
“朱蘅似乎有一次和人提起过,觉得烟柳阁的姑娘们挺不一般的。”
时渚来了兴趣:“哪里不一般?”
“好像是说,那里的姑娘们似乎在楼里做什么事。”鞭子声音里透出些许惭愧。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很早之前,我有些记不大清,只记得他那天提起烟柳阁,都是一副不屑的口吻。”
时渚闻言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那你知道他是和谁说的吗?”
“不清楚,朱蘅没有直呼他的名字,好像是叫他…成伯?”
“成伯?是年纪很大的人吗?你有看到他长的什么样子吗?”时渚追问道。
鞭子更不好意思了:“抱歉,那时我被朱蘅关在盒子里,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他们的声音,似乎那个成伯一直在为什么事情道歉。”
时渚有些失望,不知年纪,不知样貌,连全名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个称呼,这要怎么找?
只好先把这个人记在心里,过后有机会了再差,只是如今线索繁杂,时渚一时不知从何查起。
她一边在脑中捋着现有的线索,一边往张封海那边走去,没走多久却先撞上给红九换药的丫鬟。
忽然想起昨天她提起康王妃时矛盾又奇怪的态度,于是时渚把找张封海的计划搁浅,把那个小丫鬟打发走。
“我正好也是要去见红九姑娘的,不如你把药给我吧,我给她带过去,也省的你再跑一趟。”
巡抚司上下都传遍了,说司里来了个破案的小姑娘,还有点神奇的技能在身上。
那丫鬟自然也是听说过她的,犹豫片刻后答应下来:“那这药就交给姑娘了。”
时渚接过药碗,之后便直直往红九那边过去。
红九这会儿正半躺在在床上,她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虚弱。
她看见进来的是时渚,有些惊讶地想坐起身子。
时渚按住了她:“不用起身,你坐着就好了,我正好无事,又碰见给你送药的小丫头忙坏了,便自请过来给你送药。”
她态度自然和善,红九只能顺着她的力道躺了回去,
时渚把药端给她:“这会儿温度应当正好,我还带了点蜜饯,可以压一压苦味。”
红九接了过来,盯着碗里漆黑的药汁看了半晌,忽然道:“姑娘是还有什么话想问吗?”
她一口喝完药,没去接蜜饯,把药碗放到一边:“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小女子定然知无不言。”
时渚愣了一下,莫名觉得有点尴尬,下意识张嘴想解释什么又说不出来。
毕竟她的确是想问话的。
最后时渚只能把蜜饯收了回去,也没再想着解释什么,而是直截了当开口。
“我的确有点事情想来问问红九姑娘。”
因为不知道要说多久,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我昨天烟柳阁看了看,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她笑了笑,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我发现烟柳阁里的女子几乎都有读书识字,这可真是令人惊讶。”
“你说是吧,红九姑娘?”
红九作为土生土长的大庆人,比时渚这个半吊子,更懂得这么多人还都是女孩子会读书是多么艰难的事,所以她也明白时渚说这句话的意思。
她咬咬唇只道:“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之前是前尚书府的小姐,虽然现在落魄了,但凭借曾经的学识,交几个人应该是绰绰有余。”
时渚有些赞叹道:“说的没错,尚书之女读书识字也不是很奇怪,你凭借那些学识教导别人也不是很奇怪。”
刚说完,她语音一转,有些咄咄逼人。
“可我还了解到,红九姑娘你家被抄,是近十年的事了,十年前你才十岁不到吧?”
“若是十岁便能有如此学识,红九姑娘可真是天纵奇才。”
时渚一字一句吐出的话语,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红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是…是…”她有些慌张,一时找不到话语解释。
时渚看到她一瞬泛红的眼眶,有些不忍心地垂下眼睛,可她再不忍心,这些话都是要说的。
不过她能知道这些,还真是多亏了昨天聊的那几个时辰。
虽然的确折磨人,但她从中可是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地方,红九十岁不到流落烟柳阁便是其一。
片刻后,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传来,红九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神色复杂,却透着下了某个决定的坚定。
“烟柳阁的确有些秘密,但这个秘密和姑娘要查的事情没有关系。”
“为何这么说?”
红九忽然弯唇笑起来,彻底放弃伪装,像是燃烧最后一支羽毛的凤凰,笑的骄傲又美丽。
“因为朱蘅那个狗东西是我杀的,和烟柳阁没有关系!”
时渚愣住了,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认罪了。
红九继续道,声音里透着之前从未流露出的恨意:“我曾是尚书之女,虽然如今落魄了,但却也不是任由朱蘅这般磋磨人的!”
“是,我如今只是一个低贱又卑微的青楼女子,但青楼女子就不是人了吗?”
她猛地仰起头,看向时渚的眼里除了恨意,还有晶莹的泪。
“你知道朱蘅是怎么对我的吗?是怎么对待楼里的姑娘们吗?”
“在我之前,烟柳阁已经有三个姑娘死在他手上了,怎么他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