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顾将军府。 顾望舒房门敞开着,她站在门前屋檐下任由冷风卷起皑皑雪花洒落脸颊。 刚被打扫过的沁馨苑,不到一盏茶又覆盖了一层白,不多会儿就再也看不出地面颜色,仿佛从未被洒扫过,天地霜雪连成一片。 “这场雪来得迟了些,没想到下起来却这般急,一天一夜了还没有停下来的预兆。” 秋池感叹一声,面露忧虑。 “小姐,您说赵掌柜抵达边关了吗?我们的将士......”想到将士们顶着风雪忍受严寒很有可能活活冻死在这场冬雪里,秋池眼圈顿时泛红。 顾望舒面无表情的看着雪花飘飞。 “别担心,赵掌柜一定会如期抵达。”似是在安慰秋池,又似乎是在安慰她自己。 顾望舒不是神算子,不确定赵秉承一定能将冬衣送至边关,但有一件事她可以确定,大雪封山,太子殿下快回来了。 如她所料,赫连爵果真带着人马在返程途中。 山间积雪厚重没过马蹄,赫连爵骑在马上,头戴貉毛帽身披貉毛大氅早已被雪染成了白色,他却毫无所觉目视前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与往日温和形象大相径庭。 车轮碾压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旷的雪林回荡。 赫连佶驭马落后赫连爵半步,他向赫连爵瞄了一眼。 赫连爵侧脸消瘦冷硬得仿若冰雕,眸子里除了冷漠还是冷漠,看不出一丝一毫其他情绪。 这样的气度打碎了赫连佶对他的固有印象,赫连爵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褪去了软弱的外壳露出里面满满的尖刺,让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赫连佶想到昨天晚上深山中诡秘狼嚎,冲天血腥,再看赫连爵更觉浑身发冷。 怪不得二皇兄告诫他不要小看赫连爵,难怪二皇兄一直没有放松对赫连爵的警惕,原来赫连爵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而是披着羊皮的狼。 他扭头看向身后。 来时,亲兵有将近两百人,而现在却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二,少的那部分人......全都死在了山里,赫连佶眼里闪过恐惧。 赫连爵紧了紧缰绳按辔徐行,呼出的白雾模糊了他的脸,让人看不真切他眸中神色变换。 时间倒回到出城那日。 入得山林的第一天他们便展开了狩猎行动。 赫连佶按照赫连桓的吩咐,丝毫不敢懈怠地跟随在赫连爵身边。 赫连桓和温贵妃安插进来的大批眼线也紧紧跟随着赫连爵,剩余亲兵则手拿弓箭一丝不苟寻找猎物。 为了掩人耳目,赫连爵将无能贯彻到底。 遇到野兔狐狸这种攻击力弱的小型野兽积极搭弓放箭,若是遇到野猪野狼则吓得屁滚尿流,驱马后退躲在赫连佶和眼线身后。 这番做派没少遭赫连佶白眼,把一众奸细也都搞蒙了。 他们十分不理解自家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让他们监视这么个草包太子。 一连十天赫连爵都是如此,细作深信不疑地认为他是真正的废物。 可就在他们出城的第十天夜里,赫连爵的行为变得诡异起来。 一个低调的人有一天突然不再低调,最能引人注目。 赫连爵不断身体力行地加深细作对他无能的认知,细作已经习惯他的胆小懦弱,一旦他做出不符合自身性格的举动便会在细作眼中无限放大。 赫连爵故意打破细作认知,成功引起他们怀疑。 这天夜里,赫连爵悄悄将房门拉开一条缝从里向外观望,当察觉外面一片死寂,他这才小心翼翼从房间走出来并迅速关好房门闪身隐藏到黑暗处。 鬼鬼祟祟的行为已足够惹人怀疑,更加让细作确定心中疑虑的证据则明晃晃摆在赫连爵房间。 他房内烛火通明,在烛火的照应下,一道黑色的男人身影一动不动倒影在窗纸上。 细作刚刚亲眼看到赫连爵出了房间,窗纸上又怎么会有他的身影?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由此可判定窗纸上的人影应该是赫连爵故意摆放的衣服,目的是引人耳目,让他们以为他一直在房中从未离开过,细作意识到赫连爵这样做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来太子殿下一直以来的软弱无能都是伪装的,以为迷惑了他们,他终于安耐不住要行动了。 细作死死盯着赫连爵,见他从前院绕到后院站在紧闭的角门处东张西望,当没有发现任何人,他口中发出几声有节奏的鸟鸣。 听到鸟叫声,细作们的眼睛一瞬不瞬瞪的老大,心提了起来屏住呼吸。 赫连爵到底在给什么人传递暗号? 又想传递什么消息? 冲他这般小心谨慎,传递的消息一定非常重要。 细作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很快他们便看到角门被赫连爵慢慢打开,他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正要从门缝传递出去。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踩到了枯枝,“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特别突兀。 细作们心里咯噔一声,在心里大骂那个踩到枯枝的人是个蠢货。 眼看着赫连爵就要和接头人会面,可在听到树枝被踩断的一瞬间他立刻缩回了手,再次将东西揣入怀中,以极快的速度从角门离开。 细作恨的咬牙,有人迅速冲过去,一把拉开角门,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有些细作则紧跟着赫连爵回到了他的院落。 赫连爵回房第一时间吹灭了蜡烛翻身上床,整个院落恢复平静。 细作们懊恼不已,守在院外足足一个时辰都不见赫连爵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