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涂小山第一次看见这位赫赫有名的驻边将领，令她印象极深。侯霄元身上被杖棍打得皮开肉绽，却不曾露出痛色，仰天大笑之后，他的视线越过前来围观的百姓，落入人群。涂小山莫名地顺着那道视线，捕捉到了隐在人群中的一名男子。
她不由自主地离开赵牧的身边，向那个方向靠近，透过人群隐隐看到了男子攥紧的双拳。
他的手背暴起青筋，长笠半盖住凌厉的下颌，如浸了霜的刀锋。
那名男子很快便转身离去，涂小山看到他手腕处挂着一颗用绳子串着的乌石，那石头上刻着什么图形她没有看到，但她当下就想起来，娘亲曾经提到过望京五洲氏族间流传的拜师行头，做师傅的寻一块乌石刻上图形赠予徒弟，随后在身上的某一处纹上同样的图案。
她娘亲的臂弯上就有一道，小时候她不懂，总是心疼的去摸那处地方。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娘亲将乌石赠予了谁，但当时，她清晰的看见侯霄元被打得破烂的布衫下，便纹着一道图案。
再想到那名男子离去时的隐忍，她顿时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难道当时那个男人并不是赵揭？可她记性向来极好，决计不该出错。
沉默间，赵揭转过身去。
他扬头看向佛祖，沉声说道：“本王花费工夫见你，想听的不是这些，”他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叹息，左手覆着右手，右手握成了拳，“但你可以放心，若有闲心，本王自会替你照拂一二。”
“什么？”
涂小山微怔。
但她很快，就懂他的意思了。
赵揭背朝着她，握成拳头的右手在顷刻后缓缓松开。涂小山只觉脑后传来细簌风声，她蓦然反应过来，那风因何而起，因一把破空而来的疾疾长剑。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钻心入骨的疼痛如雷劈一般横贯全身。
涂小山低头，银色的剑头捅穿了她的胸膛，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用尽最后的气力抬头看向赵揭。
那人的背影立在佛前，双手已呈垂落的姿态，那尊大佛端立于他的身前，无喜无悲。涂小山向后倒下的瞬间，似乎看见那佛在世间地尘霭中阖上了眼，既瞧不见众生，便难渡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