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前,苏清欢曾无意间听到过她师兄和她师母之间的对话,话题的中心是她母亲。
准确的说,是她母亲的死因。
她母亲是被毒死的,而那毒,乃是她嫡母勾结异教所下。
那时,她站在房门外,在那一刻顿悟,为何苏夫人会那般厌弃她。
她的出生本就不在她的期待之内,她又怎会喜爱她?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无声地咬紧双唇,攥紧拳头。
可攥起的拳头缓缓松开,她最终选择转身离去,她已经没有母亲了,她不能让苏清影也没了母亲。
毕竟,她母亲确实有错在先。
那份仇恨因彼此之间再无瓜葛被她搁置在心中一角,视而不见。
可此刻,她盯着欲掠过她进府的苏夫人,目光冰冷,启唇吐出两个字:“无双。”
无双当即上前,拦住了苏夫人。
苏清影也跟着停了下来,迷茫地看了眼无双,又看向苏清欢,问:“欢儿,怎么了?”
“这是我家,”苏清欢没有理她,目光依旧冰冷,径直对苏夫人说:“苏夫人,你没资格进这里。”
闻言,无双作势就要动手,将苏夫人赶走,可抬起的手最终因苏清影停在半空。
她紧闭着眼,虽在害怕,却还是坚定地护在了苏夫人身前,站得笔直。
无双侧眸,扫了眼苏清欢,她微抿着唇,未再言语,目光却仍冰冷。
无双便未收回抬起的手。
冯伯陷入两难之地,瞥了眼沈颐,他正盯着苏清欢,缓缓皱起眉,一言不发。
那就静观其变,冯伯识趣地退开几步,避免被无双误伤。
硝烟似在无声中弥漫,几人各站一方,在沉默中对峙。
最后,打破这片僵局的是被苏清影护在身后的苏夫人。
无双虽因苏清影停了手,苏夫人却学不会见好就收。
“怎么就成你家了?”她看向苏清欢,又虚情假意了起来:“这可是我女儿苏清影的夫家!”
她还刻意咬重了“苏清影”三个字。
苏清欢还未开口,无双就被苏夫人这话气红了眼。
当日苏夫人跪在地上苦求苏清欢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中,她单手制住苏清影,一把将苏夫人推倒在地。
双唇张张合合,无声地怒吼着:“若非你,我家小姐不会嫁到盛京!”
在场众人,除苏夫人外无人可看清她的唇语,而苏夫人,虽看清了,却未看懂。
她误以为无双是在骂她,当即便骂了回去,挨了无双一脚后才老实下来。
那一脚落在苏清影眼中,她人生中第一次对苏清欢发了火:“欢儿!”
苏清欢垂下头,无声地攥紧拳头,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无双顿时被气得连苏清影都想赶出去。
苏清影再次开口:“欢儿,让无双让开。”
无双转头怒视苏清影,恨不得立即将她也撵出去。
她这般想的,也这般做了。
可手刚碰到苏清影,便被苏清欢叫住了。
她妥协地唤了她声:“无双。”
攥紧的拳头再次缓缓松开,无双瞥了苏清欢眼,逼着自己收起了想撵人的冲动,侧身让开了路。
苏清影急忙上前扶起了苏夫人。
沈颐此时才开口:“冯伯,带路。”
冯伯只得上前,重新领着两人进了王府。
沈颐同样抬起了腿,却被苏清欢扯住了衣角。
她仍垂着头,沈颐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只能听到她说:“沈颐,你说过的,哪怕我是个骗子,你也只要我。”
声音低哑至极。
手背青筋浮现,沈颐抽回自己的衣角,低声回她:“可你没说过,你骗我的是,你不是苏清影。”
他掠过苏清欢,进了王府。
王越跟着沈颐进去,却在掠过苏清欢时没忍住停了下。
“夫人,”他说:“您应清楚,您只需要摇个头,说句不认识,将军便会心甘情愿地继续骗自己,将那两人送回苏州。”
是啊,她清楚,可她不想再骗下去了。
苏清欢低垂着头,泪珠在眼眶内打转。
下一瞬,她的脑袋被无双捧起。
无双望着她隐隐泛红的眼睛,微咬着唇,抬手比划:“收拾行李,我们回家。”
苏清欢:“???”
她望着无双眨了下眼,一滴泪从眼角中流出,显得整个人,委屈至极。
无双复又抬起手:“我们直接回家。”
去而复返的某人恰看清了这套手势,一把将苏清欢拉到自己身后,盯着无双质问:“你想带她去哪?”
“我警告你,王府便是她的家,你想走便走,不许带上她!”
他转身看向苏清影,低声命令:“我警告你,不许跟她乱跑。”
苏清欢微仰着头,望着沈颐点了点头。
她的眼角还挂着那滴泪。
沈颐盯着那滴泪,微微皱眉,抬手擦掉。
动作看似粗鲁,可力道甚轻,苏清欢只感觉到那只手轻轻抚过她的眼角,眼眶再次湿润起来。
“装什么装,”沈颐盯着她隐隐泛红的眼尾,咬牙说:“给我憋回去。”
无双:“!!!”
气氛烘托到位、正在酝酿下一滴泪的苏清欢:“……”
怎这么不解风情呢?
此时此刻,哪怕他看出来她是演得了,不也应该捧起她的脸温柔地擦掉她眼角的泪吗?
再哄上两句!就像无双刚才做的那样!
沈颐仍咬着牙,又重复了遍:“憋回去。”
苏清欢:“……”
戏演得有点过了,她一时有些收不回情绪,抬手揉了揉眼睛,低应了声:“哦。”
尾音下垂,隐隐透露出似是不敢言的委屈。
沈颐无声地咬住唇,以为是自己判断失误,她刚刚是真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