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影的名字是苏夫人取的。
她出生那日,苏生并不在家,倒是苏蓝不请自去,被苏夫人的侍女拦在了门外。
苏蓝便一直守在门外,直至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她转身离开,留下句“抱歉。”
苏夫人听着侍女的传话,给刚出生的女儿取了“清影”二字。
而后,苏生回府,前来看望苏夫人和孩子。
他逗弄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同苏夫人道了声:“你辛苦了。”
苏夫人望着他,恍惚间,似回到了刚成婚那时,他们之间,相敬如宾。
可终只是“似”,苏生不过陪了会孩子,便回了苏蓝的院子。
襁褓中的孩子仍在笑,苏夫人抱起她,闭目轻语:“幸好还有你。”
新生儿的成长明显,苏清影一日日长大,苏生也会日日来陪她玩,直至偏院传来消息,苏蓝有了身孕。
苏夫人算账的手顿住。
侍女抱着苏清影,低声说:“夫人若是不想,我们便不去了。”
“还是去一趟吧,”苏夫人放下了笔,轻叹了声:“我毕竟是主母。”
可苏夫人最终还是没进偏院。
她到时,苏生和苏蓝正在院内栽树,他们的笑声让她停下了脚步,让她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清影被奶娘抱在怀里,见她回来,朝她伸出胳膊,想要她抱。
苏夫人长呼出一口气,从奶娘怀中接过苏清影。
她低语道:“母亲只有你了。”
可她仅有的存在,似乎也要被苏蓝抢走了。
那日,她外出拜佛,回来时,苏清影已被苏生抱去了偏院。
她慌不择路地跑去了偏院,见到的是苏生怀里的苏清影朝着苏蓝伸着两条小胳膊,似乎是想要她抱。
苏生捉回了她的胳膊,笑着同她解释:“姨娘可不能抱你,她肚子里还有妹妹呢!”
苏蓝的肚子已有些显怀,她轻轻抚摸着肚子,也在笑:“等妹妹生出来后,姨娘再抱你,好不好?”
一副商量的语气。
场面温馨,仿佛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三口。
苏夫人望着他们,想起婆母曾对她说过,苏生心里有人,可那人不过一孤女,配不上苏生。
可为什么,她此刻会觉得,他们这般相配?
随行的侍女唤了她声,她回神上前,走入院中,从苏生怀里抱走了苏清影。
她说:“苏蓝,你别想再从我身边抢走影儿。”
苏生叫住了她,刚开口说了“阿蓝”二字便被苏蓝一个眼神制止。
苏夫人回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微冷:“苏生,你最没资格开口。”
是夜,苏清影入睡之后,苏夫人拿出了白日那群人交给她的纸包,递给了贴身侍女。
侍女沉默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夫人是想?”
想?那群人的话浮现在脑海中,他们问她,你想要苏蓝消失吗?
“我想苏蓝消失,”苏夫人说:“去下在她日常的吃食中。”
毒发是在几月后,苏蓝因此早产,生下苏清欢,而后身亡。
苏生误以为苏蓝难产而亡,悲痛不已。
苏夫人盯着放有苏蓝身体的棺材,心中只有解脱。
直至七日后,有两人寻上苏府,带走了苏蓝的尸体。
苏生因此将苏清欢藏了起来,关在府中,不允外出。
他彻底变了个样子,终日只围着苏清欢。
苏夫人心怀愧疚,又想挽回苏生的心意,帮他照顾了苏清欢段时日。
可她只等来苏生的一句:“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
两个女孩相伴长大,姐姐疼爱妹妹,父亲公正,母亲慈爱,似乎在朝着美满的结局发展。
可终只是“似乎”而已。
随着苏清欢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像死去的苏蓝,苏夫人望着她,日日噩梦缠身。
梦中,苏蓝要她偿命。
她开始厌恶苏清欢,甚至认为,只要苏清欢消失,便能彻底抹杀苏蓝的存在。
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时,她派人收买了山匪,在苏生外出之际,引诱苏清欢出府,让山匪将她绑走。
为瞒过苏生,她将苏清影也关了起来,对外宣称是苏清影被山匪劫走,假装在筹集赎金。
却未料到苏清欢会在几日后自己回了苏府,而后,苏生也回来了。
还未等她再找到动手的时机,当年那两人又寻上了苏家,接走了苏清欢。
苏生因此得知苏清欢曾被劫走一事,他找上她,却没有指责,只道:“我和阿蓝欠你的,与欢儿无关。”
而后,苏生与她彻底陌路,除与苏清影有关的事外,再未同她说过一句话。
但这于苏夫人而言,与之前无甚区别。
比起他时不时的两声言谢和一声道歉,她更喜欢这种相处方式。
苏清欢一离开,苏蓝留下的痕迹便只存在于苏生居住的偏院,她避而不去,渐渐摆脱了梦魇。
可好景不长,苏清欢哑疾得解,那两人因此得知了苏蓝的真正死因,却因当初那群人的存在,只言语警告了她几句。
她庆幸之余,又心安理得地过了几年顺心日子,甚至还在苏清影逃婚后,厚着脸皮哀求苏清欢代嫁。
直到南戎战败,那群人撤出苏州,她担心苏生得知苏蓝死因后将她送去报官,北上逃回娘家。
却未料到最终不肯放过她的人,会是从西南回来的苏清影。
她带回了苏清欢的死讯,苏生的一封休书,以及他的一句话。
几十年的纠缠,到最后,她换回了苏生的一句,他们一家三口再也不欠她了。
她盯着那封休书,喃喃问:“凭什么他说不欠便不欠?”
“凭他妻儿两条命,”苏清影神色平静,不悲不喜,淡淡道:“欢儿亦因你当年下的毒而死。”
苏夫人跌坐在地,双唇颤抖着。
苏清影望着她,仍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