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妄京看着站在阴影里的司姒,他的眉眼平和,甚至眼里还含着潋滟招摇的笑意,他应该算是被她选中的猎物里,在她手下过得还算不错的那个了。
他和厉业霆的遭遇差不多,他家被仇敌暗算,他身负重伤,被她强行扣在身边,但是比起厉业霆,他更会伪装,可以笑着陪她演戏,她很吃这一套,至少有一段时间很受用,没有难为过他,他不想与她发生进一步的关系,她都能答应,甚至还给他买了很多诸如名表豪车的礼物。
她只是在他的脚踝打了一副镣铐,不许他离开房间,像锁住一只金丝雀一样把他锁了起来。
他根本不想要她的东西,每次虚与委蛇后,都会把沾上她身上气味的东西丢掉,后来发展到,她的目光所及,他都觉得恶心,被她看过的地方都必须要反复洗很久,洗到鲜血淋漓才能停下来。
伤口被她发现,她在房间里每一个地方都安装了摄像头,就连卫生间和浴室也不放过,美其名曰是为了照顾他,怕他再伤害自己。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温柔,温柔得让周妄京想要划瞎她含情脉脉看他的眼睛。
他的身影映在她的瞳孔上,他都觉得无比作呕。
她要惩罚他,知道他喜欢画画,她要他教她,等她学得差不多,她就让他做她的模特。
她能要什么正经的模特,他不愿意,她就想各种办法。
最终,囚禁他的房间墙壁上都是她画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画。
他很希望,那时候他因为重伤死掉就好了。
为什么要落到她手里,生不如死。
后来,他借着看心理医生的机会,逃出了她的掌控,可笑的是,他真的因为她有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就算离开了她的监视范围,他还是会很不安,不敢关灯睡觉,甚至不敢长时间闭上眼睛,因为一个人置身在黑暗里会让他想起她,感觉她在用她那双眼睛看着他,让他觉得自己还被无数电子眼注视着一举一动。
到现在,他的情况也只是勉强缓解,医生说,他可能永远都不能好起来了,除非,解决掉源头。
医生不会教唆他做血腥暴力的事情,只是建议他换一个生活环境,把那段经历和带给他这些的人彻底忘记。
可他觉得不行。
他想到一个更有用的办法,他要让司姒那双充满罪恶,肮脏欲、望的眼睛彻底消失。
他本想着叫人把她抓过来,却不想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那他就不客气了,周妄京轻声开口,本来就好听的声音在昏暗中蛊惑至极:“司小姐离我近一点,好不好?我有些想念我们曾经的美好时光了。”他说着温柔的情话,手里的打火机却跳动着恐怖的火焰。
不敢坐在他身边,和他保持着距离的其他人看着他手里玩出虚影的打火机,纷纷无声地咽了咽口水,接着眼睛又兴奋地亮起来,还有偷偷拿出手机,想要把周妄京教训司姒的视频录下来。
谁不知道,周妄京这个人看起来最为随意,很好说话的样子,但他不高兴的时候,手段比谁都狠。
就凭司姒曾经软禁周妄京这一件事,足以让她在周妄京手里生不如死了。
有人还怕司姒想要逃跑,起身,把门堵上了,而司姒不仅没有要后退的意思,还真的像周妄京要求的,走向了他,坐在了他的身边。
房间里的唯一光源对着的就是周妄京,发散的光线也落在离他只有一小段距离的司姒身上,不过,还是没照清她的面容。
周妄京玩打火机的手指一顿,火焰熄灭,她身上的味道变了。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周妄京没再去想,为什么闻到她身上的冷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到反胃,而是加快了心率。
可能是他另一种厌恶她的生理反应,周妄京这样说服自己,声音很轻,如同耳鬓厮磨的暧昧呢喃:“司小姐有没有想我?有没有继续画那些画?”
司姒没有说话,周妄京当她是害怕了,唇角微微勾起,就是让人神魂颠倒的诱人样子:“司小姐为什么不看着我?就像以前一样?”手抚过她纤长的后颈,指腹将她的脸轻轻推向自己,整个过程落在别人眼里,落在偷偷拍摄的镜头里,都像是对心爱的人一半深情款款。
司姒没有反抗,顺着他的力度把脸转过去,面向他。
光线还是不够照亮她的眼睛,不够让他看见她眼里的恐惧。
周妄京打开了打火机,摇曳不稳的火焰同时落进他和她的眼睛,他的身影躺在她如墨潭般的眼里,上面叠着火焰,好像他在她的眼里燃烧着。
周妄京一怔,手指微松。
司姒却还是没挣开他,平静地看着他,回复他刚刚的问题:“我在看着你,周先生。”
周妄京神情没太多波澜,而心里却恰恰相反,为什么他没因为她看着他而觉得恶心,憎恶?
也没变得平静,只是激烈的情绪从排斥和怨恨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渴望,如同斯德哥尔摩患者一般,他看着那双曾经让他觉得连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都像酷刑一般的眼睛,他竟然向往着自己深陷进曾经折磨自己的痛苦里,他就想让自己的身影,在她的眼里陷落得更深。
他的心理疾病什么时候发展到这样扭曲的程度了?
周妄京微微皱了下眉,将打火机扣上,火焰再次熄灭。
周妄京以为看不到她的眼睛,自己就会好起来,变得正常,他的心脏的确也平静了下来,他把打火机丢到一边,拿出另一样东西,看着它在昏暗光线下泛过的冷光,语气淡淡:“这次好像轮到我来救司小姐了。”
“司小姐救下了我,也让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那司小姐呢?你愿意付出什么,让我不把你交给那群追着你进来的人?”
他抬起眼,看向她:“我有一个提议,不如司小姐把你的眼睛交给我,反正以后你应该也用不到它们了。”
周妄京风轻云淡说出这样的话,在场的其他人都觉得毛骨悚然,而司姒却一点也不紧张,竟然欣然答应了:“好啊。”
“我可以把眼睛给周先生。”她的声音也很轻,清清冷冷像雪花落在人的心尖,迅速融化,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