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酒。
然后不说话。
气氛有点凝重。
言子邑突然想到自己看过的小说,男主为了表示对于故去妻子的怀念,通常在这个时候会独自斟酒,然后枯坐到天色微明,她想要不要自己给他烘托点氛围感,现在就从这个座上站起来,让他一个人坐,自己先去睡。
没想到这时遇到他的目光。
“嗯?”
兴许是自己的目光充满着疑问,靳则聿简短发问。
言子邑有些懵,但接着他的目光自己的那种紧张又浮了上来,也未深想,就开口:“我在想王爷您不太适合穿红。”
靳则聿看了她一眼,“此刻还未到脱的时候。”
——这,这么奔放的吗?
言子邑忙解释道:
“这,王爷,我的意思是您更适合朝服,官服,比方说我之前见您穿的那两身,穿着更……更……气派……”
靳则聿举着白色印蓝花的小瓷杯,“今日有些晚了,明日一早再换上给你瞧。”
言子邑手指点着面前的杯子一颤,“不是,我的意思是……”
错手间看见青莲一张脸憋得通红,已经是一副要原地阵亡的表情,这对话可能有点不堪了。
青莲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砰砰的,胸口发闷,这如同偶尔小姐不舒服,守夜快要天亮时候的感觉,像一只手从后背握住她的心口,气都喘不过来。
意思了半天也没意思出什么来,言子邑只好默然,但干座在那里更显得紧张,靳则聿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执着酒壶给她面前的酒杯注酒,他的手很稳,酒满得正好,也没有溢洒出来,言子邑把杯子凑到嘴边,发现靳则聿给他自己倒酒的手停顿了,表情凝滞,看着她似乎在想什么。
她把凑到唇边的杯子移开,忽然寻思刚刚那位宫里来的公公,口中喊的这个“进酒”应该是怎么个进法,自己这么喝下去是不是不太对劲儿,难道是要喝个交杯酒之类的?
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子眨动了几下。
一杯子酒就这么顺进了喉咙里。
这酒……
味道还很不错,香,且不呛。
就在这个时候,院外的高墙那头传来一阵乱嘈嘈的哄闹之声,夹杂着一些提着声调的谩骂。
靳则聿转头对着外面道:“何事?”
管事立在外头,面无表情:“是靳三爷在隔壁院里闹起来。”
“我把这头该办的事办了,再去瞧瞧他。”
靳则聿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盯在她面上,手执着酒壶,再给她满上。
垂着眼,看着他的手在眼皮底下,宽韧有力,言子邑觉得自己的面皮有些接着酒劲放肆了,不受控制的发烫。
他收回手,手中的杯轻在桌案上击了一下。
言子邑有些晕晕乎乎,见他亲自给自己倒酒,一种懵惘之感升起,心一横,就挨了过去,擎起酒杯绕过他的酒杯。
靳则聿有一瞬间的怔愣,接着很自然地绕过她的小臂。
虽是交杯,两人哪哪都没有碰到,她斜侧过头,酒从喉咙里过的时候,自己又坐了回去。
胸口像塞满了棉球,眼前像有一团雾尘,渐驰渐近。
隔壁院里头嘈杂的声音又响起来,伴着妇人的尖叫和吵闹。
言子邑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开口道:
“这个,王爷要不先过去瞧瞧,这头的事儿起码还要个把时辰。”
——哎呦,疯了,在说什么呢——
“倒也不用那么许久。”靳则聿坐直了身体道。
言子邑一拍脑袋,自言自语:“哎呦,错了,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换算错了。”
对着他笑道:“半个时辰,半个时辰。”
“这倒也用不着。”
言子邑拍脑袋的手不动了,酒劲时隐时烈,“好了,several minutes,我明白了。”她对着靳则聿抬了抬眉毛。
她舒了一口气,真是太小看她了,她在警官学院呆了四年,短发,全班四个女生,跑派出所除了窗口两辅警妹子,都是男人,什么样的词招架不住。
“我的意思是,”言子邑换上一副“真挚”的笑容:“王爷,我们要不能在弹指之间把该办的都办了,您不如去看一眼。”
靳则聿的脸色微微一变。
缓缓放下手里的酒杯:“那就遵夫人的旨,我先去瞧瞧。”
扶着桌案站了起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跨过门槛,扶着门柱。
言子邑站到了院子中间,今日无风,但是两耳似乎觉得有风投进来,还能听到翁翁声。
“小姐 ,您都说的是些什么嘛!”
言子邑转过头去,璀璨一笑:
“啊,说的是——虎狼之词。”
“小姐,您说我们会不会把王爷给得罪了。”
“这里头的管家人精一样,会为了他弟什么事洞房之夜奔来,当然了,除非他弟死了。”
“小姐,慎言!”
“我……就打个比方……绝对不是咒他……再说我咒他干什么呢,无冤无仇的,照着混蛋二哥传说的情形,他活着比死了对言子邑更有利。”
“对了,小姐,二爷,不是说……王爷对弟妇……”
“他这么个地位,又不是李自成,杀官杀妻起义的,再漂亮的弟妇又能怎么样呢?总之我是不信的。”
说到这里,言子邑突然想起来,她并不知道靳则聿是怎么发家的。
青莲还想再言语,言子邑红着脸打断她:
“行了,出来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
“哦。”
“乖,赏你杯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