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把手上的书递还给她。
她本来想说这是您的,但靳则聿做什么好像都是理所当然,她只好默默接过,靳则聿接着道:
“论理他对你不敬,我应该出面,只是今日这个情形,我做上官的,也不是全无错处,故而不好发作,再说手底下的事也要靠他们去做,这样吧,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他开口第一句“什么臣”言子邑就没听懂,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用力听,听到最后他这么大的咖要代别人给她道歉。
忙摇手:“不用,不用,多谢王爷。”
看到靳则聿浮起一丝浅笑。
她立马明白过来。
——他这个“不是全无错处”,不单单是自己在那里谦逊。
他的错是哪里来的呢?
——蠢了
想了想此刻应该“告蠢”,仿佛记得有“告蠢”的专用词汇,思索了一下,恍然记起——
“臣妾愚钝。”
靳则聿的眼神动了一下。
——嘴瓢了,好像用错词了。
“妾身愚钝。”
“对不住,王爷,我们言家出自洛城,洛城都没什么规矩,我这点规矩也是进了京才学的。”
她觉得洛城这个地方要是有灵性,此刻灵魂大概在痉挛。
靳则聿笑笑,“看明白适才秦霈忠何意了么?”
“啊?”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靳则聿是捕捉到了秦霈忠在那里挤眉弄眼,“这,秦大人大约是觉得惹怒您了,想让我描补两句?”
靳则聿摇摇头。
“不是?”
“哦,”靳则聿笑道:“我的意思是,适才并未动怒。”
默默喘了一口气——没怒都这样,怒了还不得要命。
言子邑手上摩挲着书面,起了想先为自己今后的生活铺铺路的念头,虽深知自己的政治技巧比较拙略,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呃,王爷,我从前瞧过一本书,上头说一个真正的将才,是善于克制的,愤怒者往往是弱者。”
靳则聿深看她一眼,缓缓吐出三个字,“承教了。”
“不敢,不敢。”
“王妃涉猎倒是宽广,虽寥寥数面,总有‘惊人之语’。不知语出何处?”
——惊人之语,是指?
“一本野书……不,一本野史。”
“你是王妃,若我无端愤懑,你也可以从旁规劝。”
自己的小心思被人一览无遗,言子邑觉得这位仁兄太厉害了,还加了个“无端”,“有没有端”还不是您说了算。
“还有,你是王妃,我的书房你自是可以进的。”
“秦管事。”
他垂头喊了一声。
秦管事便从月透薄云,照得上沉下黑的院落里走了过来。
“传我的话下去,以后王妃出入这个院里任何一处,都不得拦阻。”
“是……”
秦管事似乎有些犹疑,抬起的手臂显得有些缓慢。
一点红从他的臂膀处漂浮在半黑的夜色里,到跟前才看清是青莲持着一盏灯寻了过来。
“小……”
青莲刚要开口,秦管事便说:“姑娘应先见礼。”
她看了一眼靳则聿,瞬间像一个大府里头受过规矩的丫头。
行礼道:“见过王爷,小姐……”
秦管事又说:“青莲姑娘该改口唤一声‘王妃’。”
青莲被吓住了,揪着一张脸,喊了一声:“王妃……禀告王妃,我们府上来的人都同常乐一道安排好了,留在屋里的人六个,奴婢见您迟迟不归,才……”
言子邑虽然理亏在前,但自己不喜被人管束,看青莲一张小脸委屈的,想说话总被有一搭没一搭地打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有些忍耐不住,她折身走回门槛边上,站到青莲边上,只听靳则聿肃然道:
“王妃手底下人,自有王妃指教约束。”
秦管事像是还要说话。
靳则聿一摆手,便不言语。
言子邑觉得这哥们真的挺上路的,确实是个讲道理的好领导,也不知该怎么表达,想了想,就行了一礼,笑道:“王爷这般体恤,妾身也不能叫王爷为难,以后这里,王爷的书房,凡王爷有公事要赴的地方,妾身无事不会擅入,言府带来的人,妾身回去也会嘱咐,今日诸事,多谢王爷,我心领了。”她最后换了一“我”字,是很诚恳的,她猜测刚才的李指挥应该是一个技术官僚,对于保密性和专业性有一定的要求,她出了岔子,带累坏了靳王在下属面前的专业性和严谨性,确实不太合适,这是她有感而发。
隔着莹莹烛光,同靳则聿相视一眼。
他的目光幽幽,倒同先前有些不大一样。
也未深究,道了一声“妾身告退”便领着青莲一道离开了。
青莲提着的这盏灯,上头是一个金属材质的荷叶边灯罩,滚轮结构的,举起步子挂着的珠结会随着灯罩一道打转,言子邑起了童心,手指一路勾着那漾着珠结,让那灯罩打旋,一面低头说着,“这样,传我的话下去,我们言府来的十二个人,王爷的书房也好,这里也好,凡涉及到王爷有公事要赴的地方,我们言府里的人一概不能踏进去。谁要是犯了,白天犯,晚上回言府,晚上犯,明日一早回言府。”
青莲倒是没答,而是小心翼翼地问:
“小姐,你怎么了?是和王爷闹别扭么?”
言子邑觉得奇怪,“没,我们挺好的。”
“人常说,红袖添香在侧,您刚才在王爷面前那般说,岂不是断了这条路了么?”
青莲一副“你怎么不会谈恋爱”的表情。
言子邑回想适才靳则聿的神情,好像有些眉目,她笑着手背搓了搓眉头。
又想了想,“算了吧 ,我手抖,那个添香的小勺子,我抖得人家桌上到处都是,还处理什么公事,走神都来不及,还是别添乱了吧。“
青莲意有不平,道:“小姐,我总觉得他们倒是像把我们当贼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