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饱满的头颅骨上,带着看戏一样的笑容,一个高挺的鼻子打在屋内的烛光中,中间起了一个小小的节。
就一个侧脸,不用转过来,就知道是个美人。
似乎也发觉了动静,慢慢折向他们。
定了半会,明显像是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撩了额前散发,一双眼睛亮出来。
看见靳则聿的时候眼光非常复杂,透转到她的时候,又带着一股倔强。
突然,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赤着脚从那屋前的石阶上走了下来,穿了一身素布白袍,头发有些乱,从石阶下来滑了一跤,顺势扑跪下去:
缓缓叩了一个头。
“弟弟,给哥哥,嫂嫂请安。”
他说话声音很慢,有一种戏腔。
原本拉扯着他的仆人们本想追下阶来,突然见到如此,也忙都匍匐在地上。
院子里出奇的静。
那男子叩完了头,立起膝盖,跪立起来,顺势将头发甩在背后,人像是醉了,更像是疯了。
眼神却很冷静。
言子邑一直以为靳三爷是一个纯粹的酒鬼。
没想到竟然五官立体,头发一半束起,一半披散,还有几分风流谋士的味道。
他直着身子,声调中带着一丝鄙夷的笑意,环顾一下四周,高声道:“怎么了?这院里都是有口舌的,怎么都静了下来,不是有是非说是非,没是非也能凭空起风浪的主,怎么?见着‘你们靳王大人’……”
他抬手平举示意靳则聿的方向,
“都哑巴了吗?!”
他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
廊下、院中园圃上,小道上都跪满了人。
黑压压的一颤。
这时,站在屋前的女子动了,只见她慢慢走下阶,又从那石子铺的道上走来,越过跪在那里的靳三爷。
靳三爷跪着的膝一动不动,错身而过的时候,眼中一冷。
“到哪去?”
那女子微微停步,却没有回答,径直向言子邑的方向走来。
那女子脸上一直带着一抹轻笑,仿佛置身事外。
言子邑看着她走近了,先走到靳则聿跟前,行礼:
“大伯。”
又转过眼看着她,停顿了几秒,众人一片安静,她行了一个拜见礼:“还未拜见嫂子,见过嫂子。”
——“滚!”
正不知该怎么回她,只听院中空地上的靳三爷大吼一声。
只见他猛地推开前来搀扶他的仆人。
一时从地上弹了起来,接着发泄似的赤脚在园圃之中来回走动,
面上神情像在寻觅着什么。
园中众人显然是被折腾得久了,显得有些呆木。
只见他举起手,先是往自己的右脸招呼了一巴掌!
啪!——
接着又往自己左脸掴一巴掌。
啪!——
言子邑也被他这两个巴掌招呼得一震,不由得看向靳则聿。
靳则聿依旧很平静。
靳三爷往前走,踅足一转,又有人堵住。
干脆朝着那廊柱,额头狠狠地砸上去。
又是“咚”地一声。
这真是“自残”爱好者了。
短短时间已展示了几种方式,活教材一样。
以她的工作经验,这个时候是不能有“观众”的。
人越多,尤其是围观群众越多,反而越是激烈。
想开口,又觉得自己不管是身份还是别的,都不太妥当,也不知道此刻对谁说,怎么说。
眼前这个“三弟媳妇”头也不回,连个眼神都不给。
她婆母在不远处突然哭怆一声:“他媳妇,你也过来劝劝,说个软话,你……我真是造了什么孽。”
靳则聿的语调相当平淡,对着院中众人问:“又怎么了?”
她转头看看他,发现他语调虽平淡,但是负手背后,是打了官腔的。
众人不敢答,她婆母抹了眼泪:“她姨奶奶为着听说今日校场里头,你把你媳妇娘家兄弟都捎上了,就多问了一句你三弟怎地没有去,谁想到就为这一句话计较上了。”
言子邑一愣。
有些意外,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她才想到,秦霈忠口里的“盛事”,确实是京中多少人想去。
就像大boss计划出游,底下虾兵蟹将,带谁不带谁都要争上十天半个月不止,一个道理。
靳三爷走过两步,指着这个方向,又在院子里划过一圈,“哼,姑奶奶们哪里只掺和了一句话,说嫂子的兄弟无官无职,我如今也是无官无职,为何他们去得,我竟去不得?”
他说完这句把眼抬过来,盯在靳则聿的脸上,借着闲言碎语道出心中不平。
没人敢再说话,眼前的三弟媳妇先是冷笑,进而抬高声音,在她面前对着院中诸人:
“趁着今日都在。妾身倒要为我们三爷说几句公道话。听闻王妃兄长虽无官无职,却擅射,在洛城便是统兵的将领,王妃之弟尚未及志学,三爷又不长于射术,也非黄口小儿,既去不得,又当如何?何至于拿来挑唆兄弟之情?”
言子邑觉得这三弟媳妇太厉害了,几句话既把重点概括了出来,又不着痕迹地把混淆的概念从另一个角度分析,明面上是替靳三爷“没去成”找补,实际话全是向着靳则聿说的,且采取理论技术,全方面论证,比她强多了。
“苏竹如!”
靳三爷抬起手,提着一个名字喊。
从他的眼神和手指的方向,猜测应该是三弟媳妇的闺名。
但这几句话不容反驳,且明里是为他说话,靳三爷看样子是想不出什么名堂来发作,这口气又实在忍不下,见他抬手,又想往脸上招呼,众人忙上去捉。
苏竹如并未回脸,眼皮子悄悄地往上抬,觑着靳则聿的表情。
那是一种渴望认同的表情,有些赔小心的。
同她适才说话那股子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