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
嘉厨小馆歇业一天，陈启福一年里只有这一天不用凌晨三点起，江燃一觉睡起来，身边有个人，还有些不太习惯。
一大早，陈家人就开始张罗年夜饭，这时候往往都是大厨陈启福说了算，丁欣就安排陈昔欢和江燃在家贴对联，收拾屋子，她到街上赶一年最后一趟集。
陈启福熬了一碗浆糊，拿了一把刷子，交给陈昔欢：“大门也要贴联，别忘记了。”
江燃把旧对联撕下来，陈昔欢用刷子沾浆糊涂在墙上，垫脚也够不着的地方，江燃就站在她身后，接过刷子帮她涂，涂完再负责贴新的。
两个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把里外的对联换了一遍。
大红色的春联一贴，乍一看就有种崭新的感觉，喜庆，吉祥，看得人心里高兴。
就连发财的小狗窝都有小春联。
厨房里时不时响起油炸刺啦声，香味飘溢，堂屋里电视开着，背景音是主持人说得各种吉祥话，房间打扫干净，茶几上摆着新鲜砂糖橘和瓜子，院里角落是新买的鞭炮和烟花。
陈昔欢放下浆糊碗，拍拍手，叉腰站在院中，灵动的杏眸打量家里，嘴角不自觉弯起。
江燃搓了搓干在手指上的浆糊，站在陈昔欢身侧，眸光落在她身上。
冬日里光线蹁跹，穿过陈昔欢散落的发丝间，映着她明媚温柔的笑意，倏而她转头，撞进江燃沉黑的眼眸里。
像是游鱼甩尾吐泡泡，飘在水面的浮萍乍起波澜，心绪起伏。
江燃搓完手指，手揣回上衣兜里，抬起另只手抚上后脑勺，一系列不自在的动作后，他后知后觉到欲盖弥彰，又清了清嗓问：“看我干嘛？”
陈昔欢拿手机打字：“今天除夕，你家里人呢？”
“除夕这么好的日子，”江燃的话尽显凉薄，“提他们晦气。”
陈昔欢便没再多问，总归是江燃的家事和选择。
年夜饭前，白坡乡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发财害怕，躲在屋里不愿出门，陈昔欢就陪着它。等到陈启福在外面点鞭炮，陈昔欢就捂住了发财立起的耳朵，但她自己也受不了吵闹，可惜腾不出多余的手。
江燃站在陈昔欢身后，见她双手护着发财的同时肩膀后缩，便蹲下身，在兜里捂热的双手拢住陈昔欢的耳朵。
陈昔欢一怔，噼里啪啦的巨响瞬间变得模糊，她自身的声音反而更加清晰，比如砰砰的心跳。
那双手宽厚有力，比陈昔欢想象的更温暖，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冷冰冰的，她想回头看他，却被这双手箍住脑袋。
“别动，等会儿就放完了。”江燃说。
声音隔着他的手，掺杂在鞭炮声里同样朦胧，陈昔欢没听清，蹙了蹙眉，眼神示意江燃再说一遍。
江燃眼中是陈昔欢温柔白皙的侧颜，知道她听不见，在鞭炮燃尽的前一秒，江燃轻声道：“姐姐，新年快乐。”
四下寂静，昏暮飘摇，空气中浮动着火药硝烟味，青烟下是遍地红絮。
丁欣等放完鞭炮，叫一家人吃年夜饭，一进堂屋就看见陈昔欢蹲着捂住发财的耳朵，脸却偏向她身后的江燃，而江燃高大的身形完全圈住陈昔欢和发财，双手同样捂着陈昔欢的耳朵。
——砰！
天边绽开绚烂的烟花，刹那的明亮仿佛贯穿天地的闪电，同时倒映在陈昔欢和江燃的眼底。
绚烂里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