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渔把瓦罐放一边,弯腰摘了一个果荚,取了它的种子放掌心看着,比米粒还要小的褐色种子,在她眼睛里却分外可爱,它可是油料植物,含油量有高达40%呢。
七十年代无论农村还是城市,食用油都是紧俏物质,听那些爷爷奶奶辈的人讲古,他们小时候,家家户户炒菜都是用布沾油擦一擦锅底,或者干脆不放油,没办法油太紧缺了。
魔都和京城这样大城市居民食用油供应每月每人5两,像安远县城每个月供应还不到3两,农村的供应更少,说是每人每月2两,但是农村食用油一般不是国家供应,而是各个大队自己根据情况供应,上交了国家分配的任务油后,大队里分给社员的油,一人一年的量不到1斤,分到一个月不到一两。
炒一盘菜正常放油少也得10克左右,1两是50克,农村人一个月的油,也就够炒5盘菜,这还是壮劳力才有的待遇,所以只要她能弄到食用油,弄到黑市上绝对能够挣到钱。
她小心珍惜地把麦蒿籽放自己兜兜里,这不是野菜种子,这是金疙瘩呢。
因为找到了挣钱的方法,林宝渔走路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而去地里的路上,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路边的杂草看,准确的说,她是在寻找麦蒿,因为这玩意儿一过幼苗期就不能吃了,没人采摘,所以路边倒是上她找到不少,这个发现让她轻声地哼起了歌。
“宝渔,去地里送水啊?”
走出居住区,到了村边的晾晒场,在这里打麦,或者看守晒场上麦子的人不少,大队长的闺女林海棠便是之一,她看到宝渔后,笑着打招呼。
林宝渔也笑着回道:“天热,爹娘带的水不够喝,我给他们送去。”
“你爹娘有你这么孝顺闺女,可享福了。”
晒场上的方大娘打趣道。
如果以前说还好,偏偏在林宝渔失了清白,又被退了婚之后,这话就不合时宜了,有点嘲讽的意味在。
“不敢跟大娘(伯母)家的铁蛋哥比。”
林宝渔眉眼弯弯地回道。
谁不知道铁蛋游手好闲不说,还经常偷鸡摸狗,一年挣的工分还没有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多,这话当然也暗带着嘲讽。
偏方大娘却癞头儿子自家好,以为林宝渔夸自己儿子,大声笑道:“今儿中午铁蛋还给我烧了一锅热水呢。”
说完等着别人夸,可大家都当没听见,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哪个不是在地里浑汗如雨地收麦子挣工分,烧一锅水有啥可夸的。
方大娘等不到别人夸儿子,心里不痛快,便开始说起话题发起者林宝渔的闲话,“你们说宝渔是不是疯了,没了清白又被退婚,竟然还哼小曲。”
“可能受打击太大了,不正常了。”
“宝渔这孩子也是命苦,一辈子都被黑心的地主婆给毁了。”
这是同情林宝渔的人,当然也有那存心看不得人好的,比如方大娘,“你们说我把我娘家弟弟说给宝渔咋样?”
大家震惊了,她弟弟可不小了,也就比林启元小个七岁,都四十五岁了,这年纪当林宝渔的爹都绰绰有余,她侄子也有二十三,因为家里穷还没有结婚。
家里俩光棍,方大娘不把宝渔说给侄子,偏偏说给她弟弟,可见心里多看不起林宝渔。
有人心里恶心,提醒道:“他方大娘,宝渔年轻漂亮,还有文化,就算被退了婚,还是好说人家的,你要去林家说这事,小心被李美凤用大扫把赶出来。”
方大娘撇嘴,“她要是只是被退婚还好,她可是被男人摸了亲了,我兄弟不嫌弃她,李美凤就知足吧。”
大家虽然恶心方大娘这么欺负人,但是私心里也觉得就林宝渔现在的情况,只能找二婚头或者老光棍。
有好事者心里思量起来,他们这一片因为缺水土地也贫瘠,又没有副业,所以普遍穷,男人不好娶媳妇儿,谁家的亲朋故旧里都有老光棍或者二婚头,林宝渔除了坏了名声,各方面都不错,帮她解决了婚事,也是大功一件呢。
而林宝渔这时候已然到了地头,看着麦田里弯着腰收麦子的社员,再想想后世站在地头说着话,收割机就把麦子收割成麦粒了,这个年代的人真是太苦了,所以她还是好好地当手艺人吧,重体力劳动她真是做不来。
“美凤,你看那地头是不是你家宝渔?”
黄桃下午还是挨着李美凤割麦子,她站起身偷懒时看到了林宝渔。
李美凤站起身朝着地头看去,地头那个穿着红底白花上衣的俏生生的大闺女,不是她小闺女宝渔是谁。
她眼睛再瞄了瞄地头弯腰割麦子的几个姑娘,被晒的黑黝黝的皮肤,因为劳作变得凌乱的头发,这么一对比,她小闺女就跟仙女一样。
她眼里闪过得意,冲着小闺女挥了挥手,看到小闺女也冲她挥手,觉得一下午的疲惫都没有了。
只是她的好心情很快便被黄桃打破了,因为她凑到身边问她,“美凤,你对你们家宝渔是怎么打算的?”
这让她回忆起了上午的无妄之灾,嘴角立刻绷直了,发愁道:“这个还真是还没有来得及想。”
黄桃看了眼俏生生的林宝渔,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人家说给宝渔,就是隔壁大队我大姐家的大儿子,他老婆去年难产留下孩子没了,你放心,他绝对不会嫌弃你家宝渔。”
李美凤炸了,骂道:“黄桃,亏我家宝渔还叫你一声奶奶的,你个黑心烂肺的,竟然想让她当后娘,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这样骂,也是这样做的,骂着便跳脚真去撕黄桃的嘴,黄桃也不是挨打不还手的,把镰刀一扔,向李美凤扑去,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以为你家宝渔还是清白姑娘,她现在就跟破鞋差不离,我侄子娶她还亏了呢,你还嫌弃,好心当成驴肝肺。”
眼看着两人就要交上手,旁边的人也顾不得收麦子了,赶紧过来劝架,好歹把俩人给劝住了,但俩人都在气头上,被人拦着不能打架,便嘴上对骂。
生产队的小队长林国福看到了,放下手里的镰刀,黑着脸过来,“割麦子不累是不是?再吵吵,统一扣工分,赶紧给老子干活儿。”
工分可是农民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