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陈管事正欲开口责骂,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王爷方才改口夸了谢轻卿冲的茶,陈管事这时出来责骂她,不是拂了王爷的脸。
“都散了!谢轻卿,随我来。”陈管事拂了袖子,让众人散去。
谢轻卿跟在陈管事身后,亦步亦趋,梧桐院弯弯绕绕,却只通向一间屋子。
“殿下!下药之人已带到。”陈管事跪在地上,拉着谢轻卿的衣摆说道。
下药之人,不下□□也不下鹤顶红,就丢了两块陈皮。
这是要饿死他吗?
这事是陈管事小题大做,也怪自己没有及时拦住他。
“咳咳,陈皮的味道不错。”萧疏楼干咳了两声,说道。
“陈皮?”陈管事嘀咕了一句。
萧疏楼合上桌上的簿子,站起身来。
一身玄黑的,猿臂蜂腰,身躯壮硕得像一堵墙似的。
黑压压的影子将谢轻卿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冷冽的沉香扑鼻而来。
寒冬腊月里,像是要将她全身都冻起来。
饶命的话到了嘴边,谢轻卿还是不肯开这个口。
“你是哪里来的。”萧疏楼问道。
“关中。”谢轻卿随口说了一嘴。
“呵,”萧疏楼笑道,“来人,把这细作扔出去。”
“诶?”谢轻卿慌乱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
“你这一口上京话,难不成是我冤了你?”萧疏楼嗤笑一声。
“对,我是上京城来的。”谢轻卿自知瞒不下去,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还是忠义侯府的人,殿下自可把我发卖了去。”
“忠义侯府?”陈管事疑声道。
一年前忠义侯贪污下狱,先帝临终前赐死了他,偌大的忠义侯府就这么没了。
上位主子是个贪官,谢轻卿瞒着点,也是在情理之中。
“苟活至此,殿下速速送我与旧主相聚吧。”谢轻卿破罐子破摔道。
想死的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她自个儿胆小,不敢亲自动手。
“倒是个忠仆。”萧疏楼屏退了侍卫,道:“陈四,以后梧桐院就让她看着点。”
王爷都发话了,陈管事按着她的头谢恩。
“你倒是运气好,两杯茶就留下来。”陈管事夸着她。
都是些逢场面的客气话,谢轻卿应道,“哪里哪里,以后管事不要嫌我粗笨。”
是夜,陈管事便将伺候殿下的担子丢给了谢轻卿。
她算是看清楚了,这王府没几个下人,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畜生用。
不仅不能睡个好觉,还要睡在门外守夜。
“来人,更衣!”
谢轻卿翻了个白眼,拖着一身疲倦推开门。
萧疏楼站在屏风后,将那片屏风的光亮完完全全挡住了。
谢轻卿绕过屏风,有些摸不着头脑,无从下手。
“王爷,怎么更衣啊?”
她没穿过男人的衣服,更不知道怎么穿。
“怎么是你?”萧疏楼完全没了早上的王霸之气,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得撞在屏风上。
谢轻卿上下打量着他,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看什么难解的题。
这幅模样,萧疏楼最清楚不过,因为他已经被府库里的粮食折磨昏了神。
“啊,我知道了。”谢轻卿恍然大悟一般,伸手去撕他的衣领。
整齐交叠的领口一下子便乱了套。
萧疏楼捂着胸口,如山一般的龟缩了起来,道:“住手!”
明明谢轻卿才是女子,萧疏楼反倒像是被轻薄的良家子一般,被她逼得连连后退。
萧疏楼长吁了一口气,理了理领口处的杂乱,板着一张脸道:“成何体统!”
“脱又不脱,还让人更衣。”谢轻卿嘟囔道。
“你强词夺理!”萧疏楼羞红了脸,道。
谢轻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她现在脑子一片混沌,只想将萧疏楼扒光了丢到床上去。
然后她也好安然就寝。
“殿下,时候不早,该歇了。”谢轻卿轻声道。
哈欠带着湿漉漉的鼻音,那声音落到萧疏楼的耳朵里,像是吸人精气的妖怪盘算着他,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要你管。”萧疏楼起势上便弱了几分,如山一般的身躯细细颤抖起来。
“可是殿下不歇下,做下人的也不能歇下。”谢轻卿苦恼道。
“你自行歇下便可,我还有账目要算。”
萧疏楼屏息凝神,绕过屏风,不去看她,拿起桌上成册的账目,一板一眼地看起来。
怎么这么不听劝啊!
谢轻卿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看了一眼堆积成山的账目,道:“殿下若是不嫌弃,轻卿略识得珠算,能帮殿下算些数目。”
左右也是闲着,谢轻卿在闺中,母亲便教着学她管家,账目上的门道她也略知一二。
“你会算数?”萧疏楼欣喜道。
“还算灵活。”谢轻卿点点头应道。
八千石粮食,每石前主簿都偷了一斗,又加上赈灾用的三千石,还有军粮......
“王爷,这个应该进一位。”谢轻卿替他拨了一子,道。
“然后呢?”萧疏楼有些手足无措道。
谢轻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云楚的王爷,不识数?
倒也不能说不识数,就是千位以上,这位云楚的王爷就被难倒了。
谢轻卿起初以为萧疏楼只是谦虚,直到谢轻卿坐在那把浩然禅椅上,才知道萧疏楼是真的一点都不会。
算盘上,指节翻飞,劈里啪啦打得直响。
“这么快就算了一页?”萧疏楼又点了盏灯,将屋里照得跟白日一样亮堂。
谢轻卿睁着两双打架的眼皮看着他,说道:“王爷,这些应该不用今晚就算完吧。”
“倒也不用。